瘦子和来索是知青们养的两只狗。来索是我家的,瘦子则属于同学张阳。
瘦子浑身精瘦,两排肋骨好似搓衣板,毛偏棕色,毛紧但毫无光泽,极细的尾巴高高竖起,尾梢呈黑色。
瘦子虽瘦,但胃口极好,好像永远都吃不饱。我不止一次地看见它静静地守候在拉屎的孩童身后,一旦这孩子的屁股稍稍翘起,它便立刻投入忘我的“工作”。尽管我十分喜爱动物,但这多少增加了我对它的厌恶。
瘦子整日与来索相伴,形影不离,只要来索前脚进门,瘦子准保后脚就到。和身体浑圆、昂首挺胸的来索相比,瘦子显得很委琐。尤其是它那游离不定的目光,总给我一种不诚实感。
菜粥是当地农村最常见的饭食,家家户户都吃它。将大米加少许黄豆、赤豆、蚕豆投入大铁锅加水烧开,焖一会儿,再加上一些青菜和盐就是。如果能有些花生米、猪油和味精,那则是上品了。
来索每天能得到一大勺菜粥。来索和花猫小咪共用一只半埋在厨房泥地里的碗。来索每次只是很“绅士”地稍吃几口便作罢了。有时小咪也会凑上前去吃一些。而剩下的大半,则由瘦子一扫而光。但瘦子从不越位,它能以极大的毅力克制住对菜粥的欲望,低着头将目光冷静地投向地面,痛苦地等待着“幸福”的来临,而绝不会与来索、小咪发生争执。瘦子吃完稀饭,能将那只二号蓝花碗舔得溜光,如同水洗,同时能在碗中留下同样被舔得溜光的数十粒黄豆,这真让我们感到惊诧,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是个不解的谜。
瘦子尾随来索频频光临我家厨房,很大程度上是冲那只半埋在泥地里的二号蓝花碗而来,这是我们大家心里都很明白的事情。因此,当那只碗里仅剩下光溜溜的黄豆时,我常常会再往碗中添一些厚些的菜粥。我怀疑瘦子和来索间的友谊掺杂着某些不洁。
瘦子的奇瘦和永远的好胃口给它带来了灭顶之灾。在来索跟着知青们去扬子江游泳失踪后,瘦子就被杀掉了,知青们杀它的目的并非嘴馋想吃肉。那么大的食量,永远长不大的瘦身子,实在令人费解。结论是,瘦子的肚子里长满了成团的蛔虫。面对这情景,知青们全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