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金枝欲孽》的编剧周旭名一定去故宫采过气。任何人置身故宫,都会把阴暗但精致,压抑而幽深的8600余间房跟阴谋、鲜血、夺嫡、废后等词联系在一起,那里的颜色永远不会跟蓝天白云一样,那里的空气随时可能凝滞,那里的时间会瞬间停摆。《金枝欲孽》,香港电视剧史上故宫味道最醇最正的一部,晚十点之后,愁锁深宫月黑风高的气息便从湖南卫视风信子般四处弥散。
皇帝后宫,淫靡而肃杀,在这样的场所上演的女人戏,绝不会是鲁迅笔下的“社戏”,也不会是梅兰芳绝代风华造就的《霸王别姬》,不是小调,不是《茉莉花》,而是一把苍凉二胡奏出的《命运交响曲》。后宫们的命运要靠战争来塑造,这样的战争不会有项羽,但角色个个比项羽阴毒。表面看,后宫战争是对交配权的争夺,是关于皇帝丈夫宠幸程度的较量,但它注定将牵涉家族、利益、恩怨、仇杀、私情等等世俗课题。
由战争引发的话题正是《金枝欲孽》吸引人的地方,没了“私情”,全讲“争宠”,《金枝欲孽》最多是一部《大唐歌飞》或《嘉庆起居录》。跟《大长今》金庸式的苦练手艺+沉冤昭雪模式不同,《金枝欲孽》重心全放在“欲”、“孽”二字之上。美丽女人大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后宫佳丽三千,用排列组合的方式计算,可能有4498500次关于杀戳的故事。《金枝欲孽》聪明的选择了五个典型女人,讲述“五个女人和一根绳子”的故事,这条绳子的开端是欲,收梢是孽。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玉莹,为复仇的安茜,为报恩的尔淳,为保住地位的皇后和如妃,五个女人,各怀心思,恩仇交融。
亦舒说,人只能在彼时彼地做出对她最好的选择。对5个女人,尤其是除皇后外的如妃、玉莹、安茜、尔淳来说,如何生存下来,如何灭掉敌人,如何拥有权势将是让她们生存或毁灭的终极命题。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在拥有了皇帝之后,她们当然也想拥有所有女人都想拥有的刻骨铭心的爱情。
孔武跟孙白杨是宫中女人对男人的二重想象。孔武出身贫寒但英俊倜傥,孙白杨身为御医体贴多情儒雅细腻。皇帝不给爱情,只有“无爱之欲”,孔武、孙白杨可以给更多。这种“有爱之欲”当然是孽,它不终结于天理教的枪火,也会终结于宫廷礼教的严刑酷律之下。
如妃,如果真有这个人的话,她是清代最懂得炒作的人,因为她不惜大肆炒作自己亲生女儿小格格的夭折,从而重新换回皇帝的宠眷。这帮演员中,邓萃雯的功力勿庸置疑,她完全是把一身“武功”都传授给了如妃,有点“元神附体”的味道。但我还是更想称赞黎姿,她完全是憋着一口气演玉莹小主的,这个爱吃三里屯“粉酷”泰国菜的一代名影人之后,这次终于一洗“花瓶”之誉,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记得2004年年中我帮黎姿接了一个广告,她专门来北京呆了几天,当时《金枝欲孽》没播她还半红不黑,广告价也不高,她言语中对《金枝欲孽》充满信心,觉得剧本好阵容好会是一个机会。
《金枝欲孽》的确是个机会,它让黎姿邓萃雯咸鱼翻身,让佘诗曼、张可颐裂痕更深,让不算帅哥的林保怡戏约不断,让国外长大的陈豪有机会了解嘉庆朝历史,让无线电视台广告收入大涨,让700万香港人有了好几个月谈资。现在,它的曲折情节、精湛演技、绝世恩仇、惊天秘密将渐次呈现在13亿人面前。
把《金枝欲孽》形容成港版《天下女人》或港版《大奥》甚至港版《大长今》都是“不着四六”的论调。《金枝欲孽》就是它自己,它不仅仅是对皇帝精子的一场残酷争夺战,不仅仅是几个“阳面夏娃,阴面妲己”的女人在皇宫这个特殊舞台的真人秀,它把女性在逼仄空间的自处及相处之道展现得淋漓尽致,它把现代社会办公室商场工厂美容院甚至演艺圈斗争放在清宫背景上演。用平民哲学映照普遍人性,拿高贵美丽反映生存法则。它折射的东西远离这个时代又无比贴切于这个时代,让人喋喋不休,欲罢不能,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