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记忆是个有趣的东西,有时越想要忘记的,越是忘不掉。现在,科学家正在想办法,通过药物抹去不愉快的记忆。虽然还未成功,但已经有好事者担心:大脑中的记忆能够和电脑硬盘中的文件一样,随意删除吗?
地球人, 最抹不去的是痛
哈佛大学医学院精神病学家罗杰·皮特曼不久前曾就美国人对“9·11”事件的记忆作过一个实验。研究人员首先要求受测试的人收拢纷乱的思维,入定,然后回忆那场惊心动魄的灾祸。许多人发现,记忆是如此清晰,灾祸发生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都像刀刻在头脑中一样,即使日月如梭,记忆的伤疤触之仍会钻心的疼痛。接下来,要求受测试者扩大回忆的范围,还记得灾祸前一天发生了什么吗,后一天呢?皮特曼发现,很少有人能够记住4年多前一个普通的日子,但“9·11”时发生的点点滴滴,却印在许多美国人的脑海里。
皮特曼验证了一个现象:人类的记忆有选择性,对灾难的记忆格外强烈。专家猜测,这可能是人类进化的结果。牢记灾难,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以后重蹈覆辙,这增加了生存的机会。久而久之,地球上几乎每个人都具备了这种能力。
祥林嫂,一名PTSD患者
但这种能力并不总是好事情。锥心刺骨的记忆,经常会导致拥有者罹患“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PTSD是在极度的压抑下引起的精神变态。病因可以是来自躯体的或情感的,可以是单独的或重复的,范围可以从自然灾害、事故到刑事暴力、虐待、战争,这种压力既可以是直接经历,如被打伤,也可以是间接经历,如亲眼目睹他人死亡或受伤。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在儿子死后很可能就成为了一名PTSD患者。
很少有患者痊愈
治疗PTSD有很多方法。《自然》杂志新公布的一项研究成果支持了这一说法——美国俄勒冈大学的迈克尔·安德森和科林·格林发现,努力忘记是最终真正忘记的保证。
然而,现在治疗PTSD的方法对不同患者的治疗效果差异极大。在大夫综合运用认知行为治疗、心理疏泄、严重应激诱因疏泄治疗、想象回忆治疗、以及其他心理治疗技术后,尽管有过半数的PTSD患者的病情会有所减轻,但很少有患者痊愈,而且有相当大一部分患者的病情毫无变化。于是,神经学家现在开始尝试用药物阻断和彻底删除大脑中的不良记忆。
用药物把大脑格式化
治疗PTSD的药物正在研制过程中。与其说这种药物是帮助人们遗忘,不如说它是帮助人们消除创伤带来的痛苦感受。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詹姆斯·麦高和拉里·卡希尔发现,服用这类药物的结果是让人记住事实,但忘记痛苦。皮特曼在41位曾经遭受过车祸及其他重大创伤的人身上进行实验,证实了这类药物的疗效。那些服药的病人在听到有关过去经历的录音时,不会出现情绪上的反应,而没有服药的人中大多数的情绪都有波动。
研究的药物中间,β-受体阻滞药表现最为亮眼。β-受体阻滞药是一种常用的降血压药,20世纪90年代,科学家发现这种药能够鸠占鹊巢,抢先和细胞表面的一些特殊受体结合,而这些受体本应是和肾上腺素或降肾上腺素结合的。于是,服用β-受体阻滞药,就可以降低肾上腺素等的生物效果,这包括形成恐怖记忆。令人惊讶的是,β-受体阻滞药不仅能防止形成恐怖记忆,而且对PTSD也有治疗效果。
没有记忆,我还是我吗
虽然可以治病,改变记忆仍是一件值得担心的事情。没有了记忆,我还是我吗?如果忘记纳粹集中营,人类怎么能从历史中汲取教训?
像橡皮擦一样改写记忆的药物可能在5至10年内出现。它的争议将不会结束。
■名词解释
PTSD:自我修复失效
遗忘并不是一种疾病,而是大脑健康和保持生命力的一个条件。在遭受暴力和经历过痛苦后,人正确的反应是逐渐淡忘,但有时这一机制会失效。
人的身体感官收集到的刺激信号不断进入大脑,在丘脑这个中继站聚集后,再转送到大脑中一个叫作“杏仁核”的区域进行粗处理。如果大脑发现传递来的信号中预示着危险,比如紧急刹车的刺耳噪音或者一个可能是蛇的弯曲物体,那么大脑就会启动身体的应激反应:迅速分泌肾上腺素或者降肾上腺素。同时,信息还被继续传送到大脑的更高层次,进一步判断刺激信号是否是危险。
如果危险得到确认,那么肾上腺素和降肾上腺素就会启动“杏仁核”的一系列反应。其中,“杏仁核”会指示大脑的记忆中枢——海马区,用特殊的方法储存这些与危险有关的刺激信号。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如果出现类似的信号,即使没有危险,身体也会做出强烈的应激反应。
不过,多数人的这种应激反应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失,但有30%左右的人却总是无法放松,这种情况最终会发展为P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