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祖铨画鸡是出了名的。先生师从陈望斗、林风眠出道;追随潘天寿、吴茀之学画;为人却很谦逊。称他“钱塘鸡王”或许反不高兴,我倒宁愿称其“鸡痴”。
施先生的个性很强。大凡画家在创作灵感不佳的状态下,翻些必要的画谱借鉴点东西并不为过。而施祖铨不是这样,你若把此类东西递给他,他会愤怒地吼出杭州话来:“搬他人东西改头换面是下三滥所为……”说罢,转身双目紧闭,有如孩童肃立、如同达摩面壁,过不多久,他双目渐渐睁开,如开天眼,又换了一副笑态可掬的面容,飞快走到画案前,一口气画出十多张不同构图,笔力沉酣的作品来。不参照他人作品,完全走自己的构图风格,这是施祖铨作品的一大特点。
像施祖铨这样的老画家,没有学生似是不可思议的。可他却真的一个都没有。“我的画几乎月月变,说来不要见笑,有时心血来潮,就像‘夏天孩儿脸,一日变三变’。我自己吃尽苦头不说啦,连累学生吃这种苦头于心不忍!”这使我想起画坛泰斗齐白石的惊人之语“似我者死”!施祖铨作画正是这样不拘成法,随心所欲,这里少了添一点,那里少了接一块,看看不够加几笔,然作品总能布局得体,达意畅神。而对于社会上的炒作之风他往往不屑一顾,常常说:矮子能呐喊成长子吗?
施祖铨的正派和刚烈也是出了名的。那年他被人请到福建,一个不小的官员要他的画,据说有这样一段对话。官员:“施老,听说你一幅四尺整张画卖上万元?”施:“不错。那是对有钱人。但对没钱的朋友分文不收”。官员:“如果朋友把你的画暗暗卖掉呢?”施:“说明他卖了朋友,从此不再送他画。”官员点点头:“我请你画一百个不同神态大鸡小鸡公鸡母鸡,长六米,宽四尺,我出二十五万元买下,两天内能完成吗?”施:“无需两天,一天时间已经够长。哎……”施祖铨突然皱眉说,“你是人民的公仆,就算你是高级官员薪水比常人高,可你也有妻子儿女,肚子也要吃饭哪!我奇怪你为几幅画,就能轻松地拿出二十五万元?”官员一巴掌击在桌面:“你!……”施:“我是突发奇想,你何必当真。你越当真我越要讲,干部廉洁,百姓拥护。天下画画的人多着呢,何必找我”。施祖铨拂袖而去。对看不惯之人,不讲情面;而每有慈善之举、公益活动,施老却总是积极参加挥毫泼墨,从不讲待遇条件,摆那豆腐架子,他说“不关心人,还想着愚弄人的人,还算是人吗?”
好一个可爱的老人,好一位可敬的“鸡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