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治纲

　　

　　那是在一个阴郁的上午，有一对“冷战”许久的夫妇，彼此都已经厌倦了这种没有感情交流的生活，他俩最终做出了“和平分手”的选择。

　　男人从楼下的库房里，推出一辆闲置已久的自行车。这辆失去昔日光泽的“永久”牌自行车，是他俩刚结婚时购买的。当时，他俩在同一家公司里上班。他们居住的小区距离公司有10余里的路程，这令女人感到非常头疼。因为她有非常严重的晕车毛病。只要车厢里的乘客一拥挤，她一嗅到汽油的味儿，十有八九会呕吐。因而，她经常会在上下班乘车的途中制造出一些尴尬。

　　男人便毫不犹豫地购买了这辆自行车，他也不再乘车。而是每天上下班，他都用这辆自行车驮着妻子，风雨无阻。他曾对妻子许诺说：“我会用‘永久’，驮你一生。”当时，女人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紧紧揽着男人的腰，眼里溢出幸福的泪水。

　　后来，男人有了自己的公司，也有了自己的轿车。但是，女人一直怀念着男人骑自行车驮她时的感觉。

　　他俩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一起外出了。当然，这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他俩已商定好了，到民政局去办理离婚手续。女人有晕车的毛病，尤其在这样郁闷的天气里。她提出惟一的一个要求，就是让男人用自行车驮她去。他答应了。

　　天空好像故意跟他俩开玩笑，他俩一走下楼来时，竟噼里啪啦下起雨来。女人转身上楼，找来一把雨伞；然后，她撑开雨伞，娴熟地跳上男人的自行车。可能是男人有几年没有骑自行车了，也可能是因为雨天路滑，男人的车子骑得很慢，姿势也很笨拙，有几次都险些摔倒。原本10几分钟的路程，他俩竟走了半个多小时。

　　他俩来到民政局的楼下，男人放好自行车。当他转脸看身后的女人时，眼里顿时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女人手中虽然撑着雨伞，但是她全身竟被雨水浇透了。而他的身上，只有两个衣角被雨水淋湿了。

　　原来在途中，坐在他身后的女人，一直都把雨伞撑在他的头顶上。

　　男人问：“你这是干啥呢？”

　　女人说：“没啥的，怕你着凉，引起老毛病——”

　　男人知道自己一感冒，就容易引发哮喘，非常遭罪。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推起自行车，异常恳切地说：“好久没有驮你了，我想在雨中驮着你四处转一转好吗？”

　　女人平静地一笑，朝男人点了点头；尔后，她撑开雨伞，轻松地跳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她手中的雨伞，仍旧以先前那种美丽的姿势，绽开在飘雨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