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志馀》里有个关于人文教育的笑话,说的是私塾里有位老师,教学生读《论语》里的“郁郁乎文哉”时,竟念成了“都都平丈我”。直到某日一位饱学的“宿儒”途经此地,被学生们口中的“都都平丈我”弄得莫名其妙,才将此句更正过来,没想到孩子们却因此一哄而散。有人作了更有趣的打油诗,说:“都都平丈我,学生满堂坐。郁郁乎文哉,学生都不来。”
我觉得,这个笑话里有三个角色:混饭吃、误学生的“赤脚”老师,对错误习以为常而害怕真话的小听众,没什么错误却不懂教人的饱学之士。我觉得,这个笑话嘲笑的老师不学无术,是一个表面问题,解决起来很容易,只要把这种人赶走就行。但是这个笑话说的其他问题,解决起来很有难度;特别是所谓宿儒有能力说听者值得听、而且愿意听的话吗?听者有兴趣听宿儒的话吗?有没有一种办法让这类不懂说话的“宿儒”和不习惯听真话的听者有所改变呢?
我觉得,人文大讲堂可能正是解决这类问题的一种尝试,差不多是一个外松内紧的人文训练馆了。它对于公众而言,是一种反思日常不假思索的生活,进而养成辨别力的机会和场所,避免受人愚弄。这个方式对学者本身也是一种新的训练。
至少,对于我这样的政治学和社会学的学者而言,参与人文大讲堂,实际上也意味着要接受很多转变。我一直认为,六十岁以前,学问应该努力讲求向上向前。所以,我注意的是对同行的著述,对同行讲专业语言,几乎从不写闲文、也不做讲座。去年接受演讲任务后,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觉得要讲的东西,意思固然不能浅薄,但语言得流畅浅白,得用非专业语言表达专业研究所得。这种转换其实有很多困难。但是如果做好了,也是很有意义的。
其次,我觉得,为人文大讲堂转变语言、研究态度,实际上也是知识分子转变自己的公众观。一方面要相信相当一批非人文研究专业的听者,有社会生活经验、有人文学习和思考的需求,有能力增进人文教养。另一方面,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可能一定程度影响听众,那么,理当更加智慧、更加道德地对待工作和他人。至少绝不讲不负责任、自己不清楚的东西,绝不愚弄听众。
民间期待:
在新一年的人文大讲堂中,提高它的内在品质与外在包装,在集结成册时能经过演讲者的再次润色,减少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