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华是戏剧系大三的学生，秀外慧中，热情大方的一位台州女孩。对于学生我认识不少，叫得上名字或对得上号的却并不多，我的工作与学生直接接触的机会较少。慧华却是我比较熟悉的学生中的一个，从大一时就知道她了。认识她首先缘于她较早就进入学院党校学习，一双认真的求知的眼睛很容易让人在学生丛中发现她。她又报名参加院报记者团，又是一项我经常要与之接触的工作。记者团有学生记者二三十人，一个学期过去，慧华又突显了出来：写的各类消息报道不仅数量多，采用率高，而且几乎能看出明显进步的轨迹。我想那一定是用了不少的心思在学着写的。慧华后来成了记者团团长，还两次被评为优秀学生记者。

　　我没意识到时间是过得这么快，直到慧华和她的同学来邀请我去看她们的毕业汇报演出。我笑了，看着手中的请柬，怪讶于自己的时间意识。我在外开会，没遇见她们，但我想像慧华来邀请我时的那一番诚意和希冀：她相信我一定是会去的。

　　那天晚上我去实验剧场看了她们戏曲导演班的演出。慧华参演的节目有不少，她演的第一个节目是一出折子戏里的伴舞，虽非主角，身着戏服的她在我看来却颇有气度，不流于平俗。我看出了她学戏之用心。我开始为她感动起来。

　　一曲完毕台上灯光转暗时，我不禁和观众们一齐鼓掌。掌声平息后，坐在一旁的一位女同学悄悄对我说，马老师，你知道吗，慧华的母亲前几天出车祸去世了……

　　那一刻我惊愕得思绪一片空白。怎么能这样？……可爱如慧华这般的女孩，怎么转眼间就会永远失去母亲？有可爱出息如慧华这般的女儿，她年轻的母亲怎么能轻易地永远离去？

　　我不知道后面的演出我是怎么看的。我只清晰地记得慧华后来演的两出戏。一出是《李娃传·莲花落》，慧华和十多位同学手拿竹棒自嘲自艾地演唱着郑元和落魄的心情，“银钱用完了，马儿被当了，妻子不见了，父母上吊了”，于诙谐幽默中形象生动地绘出了剧中人形象。而我却想到，剧中人是父母不在了，走下舞台的慧华也是失去了母亲，这种恶梦般的契合，让小小年纪的慧华何以能承受？另一出是滑稽小品《无事生非》，慧华反串演了师哥，一口北方方言说得几可乱真，将一个小官僚对于《杨门女将》一戏的歪批演绎得神灵活现，乐翻了满场观众。我惆怅的心情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也开始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我只能让眼泪留在心底，面带着微笑用力地挥挥手，祝你一路顺风……”毕业汇演的谢幕曲永远是打动人心的。而这个夜晚的我，因为慧华，几度在悲喜间轮回翻腾。我看到了慧华对于艺术的用心和执著，看到了慧华对于艺术工作的职业精神。她是隐忍少年失母的巨大悲伤而把艺术和欢乐带给大家的。当她和同学们一起谢幕时，当舞台话外音响起主持人对于慧华的不幸故事的沉痛叙述时，我看到满台的演员都在流泪，我看到慧华终于隐忍不住而在舞台一角长泣不止。我感受到我和观众的心在一起流泪。为着慧华的不幸，也为着因为这种不幸而让我们领略到的慧华的不凡。

　　■马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