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家乡后学,让我抱憾终生的是自己在陈学昭老生前未曾与她谋过面。但我也有幸,为了《海宁潮》,由于自己大胆与冒昧,竟与她老人家有过一段书信来往。
屈指算来,那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20世纪80年代初,我从外地调到海宁县文化馆工作,任文艺创作干部。1983年,文化馆的文学杂志《海宁潮》准备复刊,为了扩大影响,我向分管的老馆长提议,请乡贤作家陈学昭为我们的刊物题个词。我当时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出生牛犊不怕虎,提笔给陈学昭写了信。
写好信后,为了以示郑重,我不但自己签了名,而且还加盖了 “海宁县文化馆文艺创作组”大红公章。让人惊喜的是,信寄出不到10天时间,我就收到了陈学昭的亲笔回信,信中语言平易近人,热情洋溢。同时,信中还附了一副题词和两本书。题词的内容是:“祝《海宁潮》复刊 文艺为人民服务 陈学昭5月12日,1983”;书是两本《野花与蔓草》,一本赠我,一本要我转赠海宁县图书馆。
从此,《海宁潮》便与陈学昭结下了不解之缘,在她的指导和点拨下,《海宁潮》越办越好,以致后来在全省文化馆刊物评比中获了奖,这里面有着陈学昭的心血。
在往后的通信中,陈学昭说,你们的刊物取名为 《海宁潮》,很好。海宁潮,故乡的潮,每每看到这三个字我的心里就会升起一股暖意,感到很亲切。陈学昭还告诉我,她虽然出生在盐官古城北郊陈家埭,离钱塘江不远,但从小就失去了观潮的机会。因为7岁时,陈学昭的父亲就去世了,父亲和哥哥们怕她年纪小出事,从不允许她到江边去观潮。一直等到17岁,那时,陈学昭已到上海爱国女学文科念书,暑假中的某一天,她再也按捺不住观潮的迫切愿望了,便一个人偷偷地跑到钱塘江边。她终于看到了向往已久的海宁潮。那天的潮水并不是很大,但海宁潮那奔腾不息、一往无前的精神震撼了陈学昭的心灵,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陈学昭生平第一次观潮。
陈学昭毕生最后一次观潮,是在38年后——1960年的春天。她陪着小哥裴章一起回到故乡盐官。看着依然波涛汹涌、青春依旧的海宁潮,对照自己多病体弱之躯,陈学昭不胜感慨。因为眷念故乡,那天她们还在盐官住了一宿。1989年11月,陈学昭满怀深情地写了《故乡的潮》。她在文章的开头这样情真意切地写道:“夜里,当我躺在木板床上,朦胧中听到一阵隆隆的声音,好像大潮汹涌把我送到了故乡,想起了大江和母亲!”
1991年10月10日凌晨,陈学昭在杭州医院病逝。1992年4月一天,我接到省作家协会一个电话,委托我为陈学昭家属租一条船,因为陈学昭生前遗嘱,她死后将其骨灰撒入钱塘江,漂到海里去。接到电话后,我立即赶到盐官,可惜盐官已没有渔民,无船可租。随即我再打电话到平湖乍浦镇、海盐澉浦乡和杭州钱塘江工程管理局等单位和我的一些朋友,10余个电话,无一见效,我痛恨自己的无能,心中十分内疚。1992年4月26日上午8时,陈学昭的女儿陈亚男和女婿陈树淼遵照母亲的遗嘱,回到故乡盐官,沿着海塘将骨灰撒入钱塘江,让陈学昭的在天之灵永远与海宁潮相伴。
2006年4月17日,是陈学昭100岁生日,在纪念她百年华诞之时,我的心里又涌起了陈学昭那句关于潮水的至理名言:海宁潮“带给我无限的希望。人是生活在希望中的,希望就像大潮一样,永远汹涌着!”
(作者系海宁市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