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好水方是真金

　　富阳关停祸害富春江的小造纸生产线

　　核心提示

　　富春江的浊兮清兮，牵动着众多人的目光。钱塘江与富春江血脉相连，富春江是杭州生命水源汇流之地。

　　而遍布在富春江沿岸的造纸厂，使得以“春江花月夜”一诗闻名遐迩的富春江水质急剧下降。“富阳造纸”在为地方经济做出巨大贡献的同时，也对环境造成了触目惊心的污染，影响到两岸和下游数百万杭州人的喝水问题。

　　犹豫和徘徊止于对绿色GDP的战略思考中。去年初，富阳提出用3年时间淘汰关停76条不达标的造纸线，至今，已有69条“低、小、散”的造纸生产线关停了。富阳小造纸厂业主正经历着凤凰涅槃的痛苦转型，而富阳政府也在经历着壮士断腕之痛。

　　上官乡村民：

　　污浊的剡溪开始清澈了

　　沿着富春江支流剡溪逆流而上，就到了龙门镇的上游——上官乡。生活在山间水边，看起来好似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却仅是儿时的回忆：“小时候这溪水，还是很清澈的，我还在这条溪里游泳洗澡，初中以后就不能再洗了，到了高中这条溪已经是臭气熏天，后来村里人对这溪水简直就是避之不及。”村民盛海杭带着无比惋惜的口气回味剡溪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由于越来越多的造纸业污染造成的。剡溪仅仅是富春江流域的一个缩影。痛定思痛，富阳人决定向自己的致富产业开刀了——76条造纸生产线得首先关掉。

　　去年，对富阳市上官乡四堡村的小老板盛明法来说，是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年。自己经营了30多年的造纸厂要被关停了。而在这之前47岁的盛明法，想想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以为就这样可以安耽地过到退休。造纸是自己祖辈相传的事业，他从没想过哪一天不干这个了。而这一次，不仅自己的造纸厂要关，上官乡总共6家造纸厂在这次污染整治工作中都要全部关停。这意味着造纸业将从此以后退出上官乡的历史舞台。而作为四堡村的村委会主任，无论有多难，盛明法都要起个带头作用关掉自己的小造纸厂。

　　和盛明法想法不同的是，上官乡最大的造纸厂——利明造纸厂的老板陈乃良。要关造纸厂，陈乃良有一万个想不通的理由。2001年他投资38万元建了污水处理池，随后的几年年年进行技术改造，为此银行贷款已经上百万。要关停造纸厂，他心里怎么都承受不了。    

　　可事态的发展逐渐出乎陈乃良的料想。这一次关停造纸厂，要求 “白板纸生产能力1万吨以下，薄型纸2000吨以下的68家企业76条小造纸企业生产线，不留缝隙、一律关停。”盛明法作为村委会主任起了带头作用，那天他眼见着盛明法拿到了先行拆除生产线政府给予的24万元奖励。按政府要求及时关停的企业将给予奖励。这就是富阳市政府在这次整治活动中实行的“以奖代补”政策。虽然从接到通知起，厂里就停产不做了，可毕竟还存着侥幸心理，看看有没有“偷生”的希望。

　　他注意到乡里的书记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溪边看看有没有污水。而与此同时，关停行动在整个富阳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不拆不行了，早点拆还有钱拿。陈乃良咬咬牙最终还是关停了自己打拼了几十年的“小造纸”，拿到了20万元的奖励资金。

　　望着空荡荡的厂房，富阳小造纸厂的企业主们心里不仅仅是空牢牢的失落，他们面临着是更加难熬的转型之痛。造纸在富阳是有传统历史的，大部分小企业主从事造纸业是世代家传。干了大半辈子的小造纸，现在忽然生产线拆了，厂子关了，那还能做什么？这是被关停的小造纸厂企业主和工人们从那一天以后，每每自问的困惑。

　　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小造纸厂业主不得不经历这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艰难转型。陈乃良转行做起了织布机的行当。盛明法把政府奖励拆除生产线的钱拿出来，自己又添了点，开始兴办纸箱加工厂。尽管经济收入与以前办小造纸厂不可同日而语，但老盛对政府的治理污染行动还是表示了理解和支持：“现在，再走边生产边污染的路子，今后要被子孙骂的。”

　　在上官乡的造纸厂退出历史舞台后，乡里那条曾经污浊不堪的剡溪又活了过来。村民盛海杭在回忆这条溪带给他的快乐和痛苦之后，指着溪水对我说：“你看，现在剡溪从表面上看已经恢复了清澈，虽然翻开溪中的石头，造纸厂放出的污水长久淤积下的泥浆仍可看见，但再经过一两年雨水的冲刷，这条溪就可能恢复到以前了。”

　　政府官员：

　　体验壮士断腕之痛

　　就在盛明法经历着难熬的转型之痛时，他可能不知道，4月21日在几十里外的富阳市政府会议室里，富阳造纸业整顿工作会议正在召开。会议内容就是在今年6月前将剩余的7条“低、小、散”造纸生产线全部关停。“相对去年关停的69条生产线，剩下的7条，我们心里都明白是难啃的‘硬骨头’，但不管多难，也要将这项对造福百姓和后代的工作进行到底。”富阳市经济贸易局副局长杨国正对记者说。

　　“关停这些小企业，政府财政收入每年将减少至少1千万。而‘以奖代补’，政府又得投入2000万元，”这不仅是一个政府为了可持续发展的壮士断腕之痛，亦是这一行业中很多人的命运转变之痛。

　　“就在你这个位置”，杨国正指着记者所坐的位子说：“这一年没断过小造纸厂的企业主来坐过，他们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甚至是好几天，有一位企业主对我说，如果关掉我的厂，我吃不上饭，就天天跟着你来吃饭。一次去龙门镇关停名单中的一家造纸生产厂时，一位年逾80的厂长老父亲流着泪把我们堵在厂门口……其实我理解他们，这是他们毕生的心血呀！但我只能对他们说这样的一句话：富春江的环保事关几百万人的饮用水安全。”

　　通过产业导向政策与环保措施相结合，富阳造纸企业们开始调整原料结构和革新生产工艺，采用以废纸(再生纸)为原料的工艺。而2005年初，更是通过政府一号文件的方式规范造纸生产线。对于这个文件的制定和实施，富阳市副市长陆洪勤称之为“腾笼换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