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放鞭炮的时候了。
我盘点这几十年来所收藏到的鞭炮的N种放法。
最常见的是把爆竹竖直安放在地面,然后点燃导火线,让它平稳地升空爆炸。这种放法最安全。因为有少数劣质爆竹会不等升空,就在第一次引爆时原地爆炸了。倘若执在手中,炸得当事人血肉横糊并非是危言耸听。
然而,在有些特殊的情况下,人们(通常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却不得不执在手中引爆。例如游行途中,庆典会上,或在没有条件与时间把爆竹安置在地上的地方。在那个狂热得令人发昏的年代里,每有“最新最高指示”颁布的前夜(通常是在半夜时分颁布的),我有幸无数次地见识到这种大无畏的举止,让我等两手捂着双耳的小把戏既惊又怕却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我老家的某个造反队里,当年有一位特别勇敢的年轻小伙子,他放爆竹的方式至今仍令我心有余悸,因为他居然敢让点燃的爆竹在手中完成整个爆炸的过程:点燃导火线后,他先把爆竹的上端紧紧捏在手中,像用力按着一头狂怒的野兽似的,不让它有半点丝毫的动弹,然后,随着一声爆炸之后,他迅速掉转爆竹,再用力握住已引爆过的爆竹的下端,继续用力按住,直到整个爆竹随着第二声爆炸在手中炸得四分五裂为止。由于他握的部位准确,而且只要那枚爆竹并非劣质,他完全可做到自己毫发无损,从而引得旁观者一致的啧啧惊叹。
还有那一串串的小鞭炮,人们通常俗称它们为“五百响”与“一千响”。也有N种放法。
通常情况下,人们是把它拴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高高挑起,然后再点燃引爆的。但也有人嫌这样做麻烦,太没男人气,所以就干脆拎在手中燃放。一节节小鞭炮爆炸的时候,难免有些许会飞溅起来,砸痛燃放者裸露在外的皮肉,所以,燃放者自会本能地避开脸再闭上眼睛,尽量减少鞭炮有可能对他的伤害。末了,长长一串快燃放完时,有人会潇洒地顺手一扬,把手中的残余高高地扔向空中,让残余在空中炸出一串火花。这时,燃放者的英勇气概,已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我等胆小无能,却偏又嗜好这带巨响的玩意,常被大人讥为“鞭炮响、脚底痒”。我们也有我们的放法:把它们一节节拆散了,来个零打碎敲。倒也其乐无穷。我们会把刚点燃的尾部还冒着火星的小鞭炮用力一扔,扔到远远的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地方,然后静静地等候它那一声突然而又清脆的爆响。街东的玉狗花样最多,他会把点燃的鞭炮迅速塞进空玻璃瓶或干枯的阴沟里,然后欣赏那被扩大了几倍的爆炸巨响。
前不久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看到一位有经验的“炮手”拖过地下的“一千响”,左一盘、右一绕,在地下摆成一个偌大的心状,然后再取一个爆竹,叠放在心状的尖处交汇处。当然,心状的交汇处是两束裸露的导火线。待等迎娶新娘的彩车一到, “高级炮手”点燃了叠放在心状上面的那个爆竹后,奇观出现了:随着那个爆竹一声巨响悠然升空,底下的两串“一千响”便随之“劈里啪拉”地爆炸开了,一阵热闹之后,烟消雾尽,地下居然仍留着一个燃烧过的心状的印痕——这是我平生所见到的最精彩、最漂亮的鞭炮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