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伦

　　

　　伦敦书展结束后，我在伦敦多逗留了几天，带着王寅借给我的《漫步文学伦敦》，在这座迷人的城市中独自漫步。那天在雨中去企鹅出版社拜访英国企鹅总经理海伦·弗瑞茨，拿着她的名片寻找。嗯，应该是在河边的那种老式砖石建筑吧。可是，地图指引给我的，却是一条摩登商业大道。小心翼翼地穿过川流不息的马路，数着门牌号，60，70，80，抬头一看，一幢亮闪闪的现代高楼。走进大堂，地板上硕大的“皮尔森”的标记，令我再次猛然想起，“企鹅”早已是世界头号传媒集团“皮尔森”旗下的子公司，如今那种在伦敦古老而美丽的广场周围的房子里办公的，只有独立出版社和各种文学经纪公司，而难以容纳企鹅这样结构复杂、规模庞大的现代出版集团了。

　　那天我问海伦·弗瑞茨，前两天有没有去书展现场看看。她的回答令我有点吃惊：“没有，没有去，那里远得吓人，是不是？”接着她说：“也许明年去看看吧，不一定。”我们在一起聊了许多企鹅的话题，但是这次见面结束后，我时时想起她的这个回答，因为这印证了我在书展拿到的《出版新闻》和《售书者》两份行业杂志上所报道的，很多英国出版人和文学经纪人对今年书展新展馆强烈地抱怨。

　　今年是承办伦敦书展的会展信息业巨头里兹首次将展馆搬到伦敦东部近乎郊区的大型展场ExCel，据说是为世界出版人提供更宽敞、更现代化的会谈、展览空间。对于我这样第一次来伦敦书展的年轻人而言，一开始对这个场馆毫无概念，但是真的沿着这条路线走一下，不抱怨是不可能的。我居住的旅馆，紧挨着大英博物馆，周围的许多广场，如索荷、布鲁姆斯伯里，都是众多文学经纪公司和出版社聚居出入的地方，从我的旅馆搭地铁去ExCel，需要搭两班地铁，再加一班小火车，行程需要三刻钟到一小时！而且，许多英国出版社举行新书发布会或者招待酒会，往往选择城里自己熟悉的、体面的场所，酒吧、俱乐部等等。如果被邀者从书展赶到活动地点，那又得花上一大块时间。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深受其苦。书展指南材料上说，去展馆除了火车，还有公交车，出租车，还可以坐轮船，一边赶路，一边欣赏泰晤士河沿岸风光！天，把我们当成游客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里兹公司并没有将整个ExCel包下来，而只是一半。伦敦书展举行的三天，另一半展馆同时在举行一个美容产品展。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古怪而滑稽的情形：左边步履匆忙穿梭不息的，是衣着品位独特（并不都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国际书业人士，右边笃悠悠拎着大包小包美容赠品成群结队走来走去的，是一个个头发乱七八糟五颜六色，一身肥嘟嘟的肉仍然穿着紧身背心低腰牛仔裤、大大咧咧席地而坐的青少年。

　　后来突然看到一条新闻，标题叫“法兰克福书展办到伦敦”，说的是，法兰克福书展主办方为了满足英国出版界的需求，决定明年4月在伦敦城里的“公爵府”举办书展，正式名称就叫“公爵府书展”。此举已经得到英国企鹅、英国兰登、Orion集团、Faber and Faber出版社等重要集团和经纪公司的支持。

　　这下可好玩了。难道明年会出现两个伦敦书展？你说去哪一个？看看名字你就知道了嘛，当然是去“公爵府”啦，Earl‘s Court ，多气派！相比起来，ExCel让人想起电脑里使用的Excel程序，表格，数字，晕！

　　过了几天，法兰克福书展的网站上果然挂出了如何参加明年“公爵府书展”的介绍。我正琢磨着是否要登记一下，突然又看到消息，说里兹公司已经与公爵府谈妥，包下明年的场地，伦敦书展搬回城里！公爵府的发言人在回答记者质疑时振振有词：“谁说我们已经跟法兰克福签约了？你看法兰克福书展的新闻稿里有过我们签约的字样吗？”可怜，德国人被别人给耍了。法兰克福方面矜持地说：不排除诉诸法律的可能性……可是，没有合约，仅仅是口头的承诺，英国人一转身就把他们给甩了！

　　仔细想一想，我越来越觉得，这出戏，是英国出版界集体利用德国人将了里兹公司一军，达到方便他们出行搞活动的目的，公爵府肯定也趁机抬高租金，捞了一把，里兹公司痛改前非，避免了被德国人抢去生意的尴尬。唯一不爽的，只有德国人。最后，德国人不无风度地说：“不管怎么样，好在明年出版界可以聚集在一个更合适的地方，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