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网络语言暴力,是指多数网民形成网络强势,利用密集的点击和跟帖,不顾事实,强辞夺理;不容分辩,党同伐异;不讲理性,恶语伤人;甚至于走出虚拟的网络,干扰别人现实的生活。按说网民是以年轻人为主,应有现代的理性与宽容;按说网民是以文化人为主,应有学识的基础与学养的支撑。但马甲一套,没人知道我姓甚名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年初,韩寒振臂一呼,黑压压的网民一拥而上,哪还容白烨开得了口?
这回郭敬明事件更是如此。先是抄袭被逮了,而且败了诉。抄袭本是写家最缺德的事,但郭敬明却毫无愧色。“愿意赔偿,不愿道歉”——就像小偷,赃物还了人,脖子却一直梗着。大批的跟贴,却是“抄怎么了,抄得畅销就是本事!”“即使抄袭,我们也支持你!”弄得被人抄袭了的庄羽,倒像是有愧于郭敬明。窃文不是偷,被偷才是罪……这些网民眼里的世界,还有什么是非曲直?
犬儒主义是古希腊的老东西,愤世嫉俗而不能,转而就玩世不恭。专制主义,尤其能催生犬儒主义。网络语言暴力虽然是虚拟的,但它的威压却是现实的;因为虚拟的世界更容易视而不见,新犬儒主义对待网络暴政更容易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郭敬明挑战的是写作的底线,评论家情况“非常熟悉”,却拒绝评论,让韩寒、张悦然横刀跃马,煞像“两英战吕布”,蒙羞的无疑是整个评论界。
难怪韩寒骂“文坛算个屁”,一声不吭的文坛还能算什么呢?网络是非理性的语言暴力,文坛是无阳刚的犬儒主义。“只须有一点慧黠,再加上妄自尊大和厚颜无耻,就能给自己博取响亮的声誉”(别林斯基语),正成为某些人浪得虚名的法则。从这一点说,韩寒敢于指斥郭敬明的粉丝“傻、幼稚”,似有几分可敬。但别忘了,他身后也有一批盲从的网民,就像山大王身后的喽罗,需要对阵时也能一拥而上。而这,才使他敢于叫板郭敬明。因为郭敬明的拒绝道歉,在韩寒的眼里,竟觉得“表现得像个男的”。这事换了韩寒,同样不会道歉。他拒绝的是理性,不是暴政。倒是张悦然的批评,大义凛然得多。“盗窃有理,掳掠光荣;小盗窃铢,大盗窃文”,揭示了郭敬明抄袭行径的实质;“郭敬明已经丧失了从文资格”,“郭敬明事件爆发,预示着我们这代人肆无忌惮地走向了我们梦想的反面”,张悦然昭示着可贵的群体反省;连郭敬明“为了曾经的付出和写作的辛苦”而不道歉的“悲情姿态”,也被指斥为“精神乞丐”,入木三分,酣畅淋漓。我不禁对张悦然有些刮目相看了。“80后”营造的网络暴政,看来只有靠“80后”自己来推翻了。至少在韩寒与张悦然身上,没有看到多少犬儒主义的东西。
我把这篇东西贴在自己的博客里,不知它会不会招谁惹谁。我甚至不知道一旦遭遇网络暴政的时候,我会不会同样地犬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