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一旦超凡脱俗,都会被这些俗得可笑的问题折磨得痛苦不堪。高更在塔希提岛晦阴的湿地和明媚的阳光里找到了答案,在那里终老。梵高割下自己一只耳朵没能解脱,只好朝自己开了一枪。
到那个境界,无法用常理去揣测大师的内心世界。没人能征服他们,也没人能帮他们解脱,只能眼睁睁着看他们受煎熬,梵高这样,齐达内也是这样。
这个告别的舞台上,齐达内本来可以震古烁金。谁胜谁败都不重要了,所有人的努力都是为了配合他,大师齐达内出神入化,他像在雕刻,在指挥交响乐,在作画,大气磅礴。
这个江湖的金盆洗手仪式上,齐达内像华山绝顶渊停岳峙的一代宗师,诠释着《射雕英雄传》的传奇,托尼、托蒂们与他秃圣相比,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更遑论侯通海式的加图索这样的浑人。
马特拉齐到底喷了什么,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以齐达内的身份,外面世界的惊涛骇浪,在他心底未必能掀起小小的涟漪。与马特拉齐计较?除非齐达内甘心扰了自己的心神,污了自己的耳目,或者有心奖掖后进。
受不了牛二的挑衅,卖刀的杨志一刀结果了那个泼皮。不排除马特拉齐也是那一号人,意大利队有那样的前科,中国男花三剑客们两年前就领教过意大利式的惫懒,但齐达内不止是杨志,他什么样的风浪没闯过,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
齐达内登峰造极,除非他勘破红尘自己散了武功,没人能征服他。可能完美对大师也是一种折磨,一个大师级作家的遗嘱是把自己的手稿一把火烧了,一个雕塑家把呕心沥血的作品一斧头砸个稀巴烂。完美在他们自己眼里是一种丑陋,令他们无法容忍。齐达内太完美,对自己也忍无可忍了,必须出手,革自己的命,先对自己来个了断,再来次升华。只是以这样极端和暴虐的方式行动太可惜了。
可惜了维埃拉、马克莱莱这些兄弟。下一次法国队重返世界之巅,他们是赶不上了;可惜了法国人。再坚持10分钟,齐达内就可以入选罗浮宫,与罗丹的雕塑、塞尚的画、德彪西的音乐、雨果的小说忝列法国瑰宝之列了。
可惜,因为率性和一念之差,战士齐达内的那一头把丰碑撞成了墓碑,画家齐达内让眼看完工的杰作沾了滩苍蝇的污血,雕塑家齐达内让大作断了条胳膊。齐达内对自己不满,把实际上尽善尽美的作品从现实派弄成了印象派、先锋派。他解脱了,把不尽的迷惘、惆怅、不解和遗憾留给了旁人和后人。
再见了,大师齐达内;可惜了,大师齐达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