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阿信和CC
阿信和我之间的保留节目是扳手腕,CC在场时总是我输,CC不在时总是阿信输。不管输赢,他总是很欠扁地说:不错,不错,看来我下次没有必要让你了。然后,露出他那十颗洁白的牙齿。
笑的时候要露出十颗牙齿,这样的笑容才具有亲和力。这是CC不知从哪本书里看来的歪理,阿信向来笃信不疑。CC是阿信的女友,从高一那年的夏天就是了。
二CC家的大白兔奶糖
我和阿信从小就认识了。在老房子拆迁前,我们住在同一条弄堂里。阿信在小的时候比较热衷“打架”。阿信和别的小屁孩打架时,CC和我就站在一旁吮着花5角钱从弄堂口买的冰棍,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喊声,为阿信提供精神支持。
打架失败时,阿信总是挥着他沾染着鼻涕的拳头威胁说要让他爸爸把那小孩抓起来。其实阿信爸爸是一位交警。在年幼时代的我们眼中,每天站在街上指挥车辆的阿信爸爸实在是威武高大,比CC家的大衣柜还要高。
年幼时阿信总是说长大要娶CC当老婆,因为这样就能天天有大白兔糖吃了。
CC住在小弄最里面的房子里,放学后总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着我们乱跑。在年幼阿信的眼里,CC的妈妈是个比自己妈妈还要好的人,每次去CC家她总是送给我们很好吃的大白兔奶糖。而阿信向他妈妈要糖吃的时候常常会吃到一个当头暴栗。CC爸爸是个漂亮男子,CC总是骄傲地说她爸是厂里文艺队里的男中音,还说电视机里的那些歌星会的他都会。
阿信想吃大白兔糖的时候总拉着我一起去CC家玩。
有一次我们去找CC。我们刚进门时CC的爸爸刚出来,摸摸我的头就走了。CC的妈妈坐在椅子上,眼神愣愣看着地上一只碎玻璃杯。阿信看了一眼装大白兔糖的盒子,咽了咽口水装出很甜的声音对CC妈妈说,阿姨好。
CC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们大白兔糖,只是拉着我们的手说着CC的事情:她这几天总是挑食,你们以后要多让着她点。
几天后阿信和我去找CC玩,走到CC家门口发现院子里挤满了人,我很惊异地发现来了许多人穿的衣服很像阿信爸爸身上的那套。CC奶奶坐在院落子里的石阶上搂着CC流眼泪,CC却不知所措地瞪着大眼睛望着我们。
那天下午我们安慰着CC,阿信很仗义地把自己的肩膀都借给了CC。CC的眼泪鼻涕沾湿了阿信大半条衣服。阿信突然想起CC喜欢冰棍,摸摸口袋发现没有钱后便强抢了我的5角钱买了冰棒送到CC手中说,吃冰棍吧,别哭了,不然我就帮你吃了。
CC用小手擦擦哭红的眼睛,吮着冰棍,不哭了。
后来才知道CC爸爸在外有了别的女人要离婚,而她妈妈执意不肯,这事已经拖了很长时间,只是瞒着CC和她奶奶。前二天趁CC和她奶奶去了小姑家时,CC妈妈就在饭中下了毒,二人都死了。
那一年,CC7岁,阿信和我8岁。
三 不再纯真的秋天
从我和阿信知道CC家的事以后,阿信和我就决定每天代替CC妈妈送CC上下学,尽管送完后再去自己的学校将绕过小半个县城。
CC一直很乖,从不惹她奶奶生气。她每天都很安静站在那儿等我们接她上下学,总是低着头很轻声地谈起家里奶奶和学校里所发生的人和事。我和阿信都一直尽量地避免说起她爸爸妈妈的事,偶然间提起也是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CC的奶奶靠着其他二个女儿的供养和她那微薄的退休工资艰难地维持着生活,家里常常吃得很简朴,阿信和我常常用省下来的零用钱和早餐钱,给CC买一些学习用品,有时买些大白兔奶糖。在这时阿信总是笑眯眯地望着CC吃着“大白兔”,就好像CC妈妈以前看着我们吃糖时的笑容一样,就好像阿信他自己吃着糖一样的幸福笑容。
可以说世界上唯一无法抗拒的是时光的磨去,日子如砂砾般从指缝间逃逸。
高一暑假的时候,CC和阿信就自然地走到了一块儿了。当他们拉着手出现在大家面前时,谁都没有感到意外,阿信的妈妈早就当CC是自己女儿了。阿信曾对我说,他要照顾CC一辈子,就像现在这样。
在好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相信所有的故事都有欢乐的结局,就像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到最后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暑假里的一天,CC突然打电话哭着要我到医院,阿信出事了。我赶到那儿发现CC和阿信的妈妈相拥而泣,我惶恐不安走上前却不知如何安慰她们。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我冲上前去拉一个走出来的护士,我张嘴想问些什么,护士却微微摇摇头,绕开我走了。医生对流着眼泪的阿信妈妈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那天,我学着当年阿信那样把自己的肩膀给了CC,CC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嚎啕大哭,和我一起泪水汹涌。
“我和他约好的,在十字路口的书店碰面。刚才我还站在街对面对他微笑挥手,他笑着向我跑来,那辆车就那么一闪而过,阿信……阿信就没有了”CC 伏在我的肩膀上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