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杭州水漾桥有家内部旧书店，听说里面英文书特多，但要凭单位介绍信始能撞开“山门”。当时，我刚从农村回城待业，心痒得实在难熬，灵机一动，请父亲在他任教的中学开出一纸“关防”，冒名顶替前去闯关。那天，书店里仅有一位女营业员坐镇，一副玻璃瓶底般的眼镜，平添了几分严肃的气氛，我惴惴地递上介绍信，她以绝对内部的神态抖开审视了一番。

　　这趟冒险还真值得，我意外地发现十多本久觅难得的名著：欧文的《见闻扎记》、哥德斯密的《威克菲牧师传》、哈代的《无名的裘德》。这些硬面精装的英文名著，仅仅在一两元左右，自然一一网罗入怀。我是怀着一种骗局成功的窃喜和满载而归的得意踏上归途的。

　　数年后，我去最大的新华书店买一套教材，眼前站着的就是那位内部书店的营业员！时过境迁，她显然早已不认识我了。她道：“这套书到得少，可能已经卖完了。这样吧，我替你去书库找一下，你过几天再来听回音吧。”之后再去，刚跨进大厅，就被她逮住，冲着我喊：“你总算来了，那本书我早已帮你找到了！”

　　捧着她递给我的这本宝贝书，除了感谢外，一种忏悔的冲动油然涌起。但对于如此热心的一位书店老营业员，我不忍揭开人性中卑微的一面，再让她体味一次人心诡谲的苦涩。这段骗书的经历，最好还是让它尘埃落定，作为我书虫生涯的一段寻觅经历，永远封存在我的记忆中吧。                     星 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