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26日上午,孟二冬像往常一样精神饱满地走进新疆石河子大学中文系教室,给2002级的130多名学生讲授唐代文学。根据支教计划,孟二冬将完成在石河子大学支教60天的最后一课。
孟二冬显得憔悴,他在138名中文系学生不安的目光中走上讲台,微笑、致意,拿起了扩音器。此时他的发声比往日更显艰难。他将话筒紧贴嘴唇,但声音听起来仍然细微。台下有女生开始流泪。
往常的孟二冬可不是这样。中文系老师说,他刚从北京来到石河子大学时,每天早起锻炼。他向中文系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借一个篮球。20多年前,孟二冬在安徽宿州师专读书时,不但篮球、排球打得很好,而且他创造的跳高、跳远记录,在母校20年未被打破。
作为老师,孟二冬一直为自己的好嗓子自豪。不事张扬的他曾不止一次向学生夸耀:我的歌唱得可好了。来到石河子大学的第一天,给同学上大课时,他就拒绝使用扩音器。中文系学生吴新锋说:“孟老师给我们上《唐宋文学》,遇到好诗就领着我们大声齐读;100多个人中,一下就能听出他的声音。”
然而,孟二冬的麻烦,恰恰就出在嗓子上。
2004年3月15日,嗓子开始嘶哑,他的茶杯中出现了胖大海和菊花茶。又过一周,每讲一句话他就剧烈咳嗽,不得不掏出手帕捂住嘴,上课不时中断。学生说,他说得“非常艰难,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乎就是用气流在讲课。”
4月26日12时,孟二冬的最后一课照常进行。
为了要吸一口气,他剧烈咳嗽,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他后背的衬衣被汗水大片浸湿,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他每咳一声,我们的心就像被什么紧紧地揪住了。”学生说。
坐在前排的班长上前夺他的话筒,“不要讲了”。老师轻轻推开他:“我还行,马上就讲完了。”
孟二冬将《唐宋文学》精当地梳理了一遍,满头大汗,虚弱地倚在讲台上,笑了。然后,他向全班同学深深鞠躬,喑哑地说:“很抱歉,没能给大家讲好。”
最后,孟二冬在黑板上为同学们留下两句诗,如往常一样使用繁体、竖行:板凳需坐十年冷,文章不着一字空。
这是他人生中留下的最后一课。然后,孟二冬倒下了。孟二冬被中文系老师搀扶出教室。教室中鸦雀无声,全体学生目送老师出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孟二冬,北大支教老师,再也没能回来。
新华社记者 刘宏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