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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
叶兆言加入“重述神话”计划的《后羿》明年一月就要与读者见面了。这里是记者与他关于《后羿》、关于对神话理解的访谈——
记者:重述神话在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神话故事与今天的现实有什么联系?与当下读者的阅读习惯有什么关联?出版商是为了吸引眼球,那么你自己的看法呢?重新回顾一下过去对这些故事的理解?
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神话只是神话,是文学的一个部分。和文学的其他部分一样,它只对试图写神话的人,对试图阅读神话的人有意义。神话与今天的现实有什么联系,说不清楚,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我写神话自然不是觉得它有什么用,能不能警世和醒世。有没有用,我都会去写,写作是一件情不自禁的事情。我相信我的读者也是这样,他们不会为了一个简单的有没有用去阅读,事实上,无论写作还是阅读,都是一种人的美好本能。我的读者会想,我们看看叶兆言这次又说了些什么,看看他说得怎么样,有没有离谱。
出版商为了吸引读者眼球,是在做他该做的事情。对于一本书的商业宣传,我感到有些恐惧,但是,同样让人恐惧的,是你的书根本就进不了书店。不管怎么说,书写出来都是为了让读者去阅读。我母亲生病住医院,护士对她说,听说你儿子是个不错的作家,为什么在书店里总是见不到他的书?为了这个原因,我觉得宣传一本书或许还是必要的,起码现在这样,那护士可以这么问:你儿子的那本神话,什么时候可以写完,什么时候可以出版?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想,嫦娥为什么要偷灵药?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一定有理由。后果是很严重的,李商隐有名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他还有一首诗,提到的人并不多,这就是“草下阴虫月下霜,朱栏迢递压湖光,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姮娥应断肠。”嫦娥为什么要断肠,这都是让人百思不解的地方。
记者:你觉得在重述神话的创作中非常充实,但那毕竟是一个多年来为人所熟知的故事。在创作中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对你有影响吗?
叶:有兴趣的写作,总是很充实,一个人能沉浸在写作的激情中,这很痛快。写《后羿》,与写其他小说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它们完全相象,因为都是在创作,在狂想,在追求跟以往的写作不一样。虽然是一个为人熟知的故事,但是创造与狂想丝毫不能少。重述神话的根本意义,在于我们怎么去说这个故事。太阳底下没有新事物,写作却试图无中生有,试图做成功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创作中最大的困难永远说不清楚。写作就是找罪受,是一种自虐,是挑战和克服困难。困难越大,所能获得的快感越多。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对我的这次写作没有任何影响,或许大家都属于新编,但是出发点和目的地都不太一样。鲁迅的神话太重现实意义与讽刺挖苦,这样的手段用来写一个短篇或许可以,一部长篇却要复杂许多。不同时代作家,思考问题的方式显然是不一样的。
记者:你说早就对神话写作感兴趣,是因为什么原因?
叶:因为没有写过,一个写作者,难免想尝试多种可能。我很早就读过楚图南翻译的《希腊的神话和传说》,还有郑振铎编著的《希腊神话和英雄传说》,它们给我的影响,远远超过了荷马史诗。我也读过简写本的《三国》和《水浒》,同样,这两本书给我的印象也是非同小可,它们深深留在了我少年的记忆中。还有童年时代看过的《一千零一夜》,还有那些中国民间故事和传说。我觉得自己可以考虑用一种简单的语言来说故事,一种孩子喜欢或者可以接受的语言来进行创作。毫无疑问,我写的不是儿童文学,我的阅读对象不是儿童,受启发只是一种语体,这是我想要借鉴的。
有一段时间,我喜欢阅读袁珂编著的《中国神话传说词典》,厚厚的一本书,上面到处都是好玩的东西。你随手打开一页,就会被上面的神奇所吸引。我想自己能喜欢这些神奇的东西,读者大约也会喜欢。我喜欢后羿的故事,也喜欢大禹治水的传说,我甚至打定不了主意,究竟是写哪一个才好。后来,我终于决定写《后羿》,我喜欢上了“后”这个字。神和人的精彩关系深深地困扰着我,还有,我一次又一次地想到了嫦娥的寂寞,嫦娥为什么最终选择了寂寞呢?要想解开这个扣,我明白最恰当的方式,就是身体力行地开始写作《后羿》。在开始签合同的时候,我已经写了三分之一,这说明,即使没有这个合同,我也只能走下去,火箭已经点火升空,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记者:接下来有什么创作计划?与年轻读者交往多吗?
叶:差不多在写作《后羿》的同时,我已经计划好了下一部作品。后羿说的是神话中的现实故事,我的下一部作品,将要说一说现实中的神话故事。它们是对应的,互为参照。我现在可以透露的,这部书的关键词是“微笑”,谜一般的微笑,这微笑曾出现在狮身人面像法老哈夫拉的脸上,出现在蒙娜丽莎的脸上。它让我感到很兴奋,同时也很压抑,因为我要写的是一个让人难受的悲剧,它有些像莎士比亚的《奥塞罗》,是一个不知道如何处理爱情的故事。
和年轻的读者交往很少。我是个不善于交往的人,不仅是年轻读者,对各个年龄阶段的读者都一样。我衷心地希望读者能够喜欢我的作品,希望他们能够对我的作品看上一眼。写作者最渴望的就是这个,世界上,即使是最傲慢的作家,他也会渴望读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