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四十如花，人间芳魂已逝。因报道车臣问题而知名的俄罗斯著名女记者安娜·波里科夫斯卡娅10月7日在她莫斯科寓所楼内遭枪杀。一个肩担正义、鲜明反战的勇士，一个被称为“俄罗斯媒体的良心”的记者就这样结束了一生。波里科夫斯卡娅离去的背影让人伤感，但并不凄怨：因为，那个背影张扬着太多关于生命、关于正义的深意。

　　电梯内被神秘人杀害

　　10月7日清晨，波里科夫斯卡娅和女儿维拉商量之后，决定去位于郊区的别墅度周末。上午10点多，母女二人开车离开家，去采购食物。购物对于女性来说无疑是快乐的，波里科夫斯卡娅和女儿的采购一直持续到将近下午5时。她准备把采购的物品放回家，再驱车前往别墅。车子开到楼门口后，女儿维拉可能是有点儿疲劳了，坐在车上没有下来。波里科夫斯卡娅提着两个袋子快步朝家门走去，她不曾留意，一个头戴棒球帽的家伙尾随着她……

　　不多久，波里科夫斯卡娅的邻居在电梯内发现了她的尸体。邻居喊来了附近的保安，随后，警察和急救人员赶到了现场。在电梯间里，警方发现了一把被丢弃的手枪和4个子弹壳。波里科夫斯卡娅身中两枪，其中一枪打中头部。

　　警方通过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确认，谋杀安娜的就是那个头戴棒球帽的家伙。有消息指出，《共青团真理报》的一名记者，案发前曾在安娜家附近办事，发现一个头戴棒球帽、穿着深色上衣的男子行为诡异。按照这名记者的说法，这个男子大概35岁左右，看起来是个斯拉夫人，身体健壮。

　　目前，俄罗斯警方已经根据掌握的线索勾画出嫌疑人的图像。调查显示，这名嫌疑人可能还有同伙。

　　其实，从当记者的第一天起，波里科夫斯卡娅就没少遭受各种恐吓、威胁。2001年，她曾经因为频繁收到恐吓邮件而不得不躲到奥地利生活了几个月。而在2004年别斯兰人质事件这样的恐怖袭击当中，她作为记者却没能第一时间赶到新闻现场：因为她在飞往别斯兰的飞机上喝下一杯茶之后严重中毒，不得不住进了医院，险些丧命。

　　波里科夫斯卡娅之死是2004年以来俄罗斯发生的最知名记者遇害案。2004年7月，《福布斯》杂志俄文版总编辑、俄裔美籍著名记者保罗·赫列布尼科夫在位于莫斯科的杂志编辑部大楼外遭枪杀。

　　“俄罗斯媒体的良心”

　　现年48岁的安娜·波里科夫斯卡娅是俄罗斯最著名的记者之一。据报道，波里科夫斯卡娅的父母是前苏联乌克兰人，他们曾任前苏联驻联合国外交官，因此波里科夫斯卡娅是在美国纽约出生的。她后来回到莫斯科，就读于莫斯科国立大学新闻系，大学毕业后曾为多家新闻媒体工作过。她从1999年起开始供职俄罗斯《新报》，前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与俄罗斯亲克里姆林宫国会议员列别捷夫拥有该报40%的股份，该报素来以与俄罗斯政府的意见对立而受到瞩目。

　　波里科夫斯卡娅以报道车臣战争而闻名。从1999年第二次车臣战争爆发开始，她多次深入车臣，发出现场报道。她没有宣扬联邦军队在车臣的文治武功，而是将视线聚焦在普通百姓和战争背后的丑恶上。她的著作之一——《地狱的一个小角落：来自车臣的报道》记录下了她对那场战争的印象，她笔下的第二次车臣战争是冷酷的，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以及一些参与者的腐败。正是由于她的报道，车臣百姓的苦难，甚至被俘的车臣武装分子遭受的非人待遇，才被世人所知。因为这样的原因，她被公认为“俄罗斯媒体的良心”。

　　然而，她的丈夫似乎并不理解她。1999年的一天，波里科夫斯卡娅从车臣返回莫斯科的家中后，她的丈夫对她说：“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她的丈夫随后就和她离了婚，波里科夫斯卡娅从此成了一名单身母亲，她拥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恐怖分子点名要她谈判

　　2002年10月23日，莫斯科发生了震惊世界的剧院人质事件，800余人被车臣恐怖分子劫持为人质。当时，俄罗斯官方与车臣恐怖分子之间急需沟通渠道，车臣恐怖分子点名要波里科夫斯卡娅充当中间人。正在美国华盛顿的她闻讯后立即飞回莫斯科，作为政府代表和恐怖分子展开谈判。于是，在当时的电视画面中留下了这样的镜头：一个纤弱的女子镇定地穿过了弹痕累累的剧院大门……那次，波里科夫斯卡娅与荷枪实弹的恐怖分子一直周旋到深夜，在说服恐怖分子释放部分人质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但一些批评者却指责波里科夫斯卡娅与车臣恐怖分子走得太近。在2001年2月，她还因为被指控为车臣匪首巴萨耶夫充当间谍，曾受到过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调查。但波里科夫斯卡娅表示，自己不支持车臣冲突中的任何一方，和车臣叛军也没有联系。她曾说：“巴萨耶夫曾请我去采访，但被我拒绝了。在车臣，没有英雄，没有天使，只有苦难中的人民。”

　　波里科夫斯卡娅生前还曾披露车臣前总统哈迈德·卡德罗夫私设监狱的秘闻，卡德罗夫一直将她视为“眼中钉”。波里科夫斯卡娅以前一次访问车臣时，曾公开宣称卡德罗夫扬言要暗杀她。不过，卡德罗夫还没暗杀波里科夫斯卡娅，他自己倒先在2004年5月遇刺身亡了。

　　究竟谁是真正的凶手

　　波里科夫斯卡娅的死让每个知道她的人悲痛不已，她效力的俄罗斯《新报》社更是沉浸在悲痛之中。10月8日，《新报》的股东们决定为安娜报仇，他们悬赏2500万卢布（约合730万元人民币）征集安娜谋杀案的线索。俄罗斯总统普京也于10月10日发表讲话，认为波里科夫斯卡娅的死是对俄罗斯的重大打击，表示要严惩凶手。

　　目前，俄罗斯社会中流传着几个谋杀版本，人们普遍认为，车臣总理卡德罗夫、卡德罗夫的政敌、极端民族主义者和正在被波里科夫斯卡娅调查的对象，都可能涉及此次暗杀事件。

　　车臣现总理拉姆赞·卡德罗夫，是前总统老卡德罗夫的儿子。据波里科夫斯卡娅的同事说，被杀害前，波里科夫斯卡娅正在准备一篇有关车臣现政府滥用暴力的报道，其中包括一些证据和照片。《新报》原本要求她10月7日晚上交稿，但是当天下午她便遭到枪杀。

　　今年4月，波里科夫斯卡娅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曾透露她拥有一些车臣警察拷打被拘者的证据，包括一名受过卡德罗夫本人虐待的证人。

　　10月11日，在女记者遇害案中备受质疑的车臣总理卡德罗夫再次发表声明，重申自己没有理由也根本没有参与迫害女记者。

　　而对卡德罗夫政敌的怀疑主要来自这样的理论：卡德罗夫跟波里科夫斯卡娅矛盾最深，所以可能有人利用暗杀嫁祸卡德罗夫。

　　此外，由于波里科夫斯卡娅在报道中披露了俄罗斯军队和士兵在车臣的很多丑闻，极端民族主义者一直恨她，在目前俄罗斯国内民族主义情绪迅速膨胀的时候，也有可能对她下手。

　　西方借题发挥大做文章

　　波里科夫斯卡娅被害的消息不仅在俄罗斯掀起轩然大波，也被欧洲以及美国媒体大肆报道，甚至惊动了布什政府。由于波里科夫斯卡娅的特殊报道经历，她的死成了西方攻击俄罗斯民主、人权的又一张牌，这位生前在国外并不为许多人所知的记者一夜之间成了西方媒体追捧的对象。

　　法新社将她称为“最后一个仍然坚持报道车臣侵犯人权和腐败现象的记者”，并将对她的谋杀形容成“在民主最重要的机制——言论自由里发生的一次大爆炸”。英国《泰晤士报》8日则以“让莫斯科羞愧的女人之死”为题，对波里科夫斯卡娅对普京政府的攻击大加报道，并称“她的死让这个国家的声誉再次遭到打击”。美国国务院8日甚至发表声明，表示美国“为野蛮的杀戮感到震惊和深深的悲伤”，并敦促俄罗斯政府迅速开展彻底调查。

　　10月11日，美国国务院宣布，不排除俄方吸收美国专家参与调查女记者遇害案的可能性。美国执法机关之所以可能参与调查俄记者遇害案，主要是因为波里科夫斯卡娅在美国出生，具有俄罗斯和美国双重国籍。麦科马克指出，目前还没有得到美国执法机关是否参与调查此案的信息，国务院将对此消息进行确认，美国驻莫斯科使馆工作人员已得到相应指令。

　　女记者死于非命还让人联想起不久前俄罗斯中央银行副行长的暴毙街头。暗杀似乎正在成为俄罗斯一些极端分子“解决问题”的方式。对于新闻记者来说，俄罗斯被称为是最危险的国家之一。据统计，过去15年中，俄罗斯共有42位记者被杀害，高居全球第三位，仅次于战乱时期的伊拉克和阿尔及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