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IVERSITY OF HAWAII

　　怕是没有中国人不知道夏威夷的。

　　中学历史课上有两处讲到夏威夷，一处是“革命先驱”孙中山的同盟会发家于“檀香山”，后面还必定跟着个括号注明又叫“火奴鲁鲁”；一处是日本偷袭珍珠港，“激怒”美国参战，被西方人说成是二次大战的转折点，而我们历来奉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为转折点。这两个地方都在夏威夷的瓦胡岛，美国最年轻一个州——1959年才成为星条旗上一颗星的夏威夷州的州府所在地。这两件事情对中国人干系甚大，“民国之父”万里负笈自不必说，二战胜利暨抗日战争胜利，今天也被主流学者认为是中华民族重踏复兴征程的起点。2006年10月，借着采访夏威夷大学的名头，我踏上了夏威夷，在旖旎风光中拾掇历史文化碎片，生出一些感慨来。

　　桃花源里好读书

　　夏威夷风光不必细说，恐怕这个星球上没有比它离天堂更近的地方。意外的是夏威夷大学，先不问学海经纬，就是第一面的美就令我们倾倒。

　　到夏威夷大学莫诺阿校区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车过写有校名的一块石碑，展现在我们面前完全是一个热带植物园。朝阳晨露，奇花异草，华木如盖，看得我们一行“过三奔四”的半调子文人唏虚不已，回想自己的青青校园黯然失色，恨不能昨日重来，做一回它的学生，方不枉此生。

　　校园里建筑物极有特色。大多是占地很大的平房，朴素端庄，这一般是礼堂或食堂（hill）；要么是长条形的木屋，架在木桩上，要拾级而上，这就是教室和办公室。散落的几幢木屋也许就组成一个小系。幽坐木屋，窗外好鸟相鸣，远处椰风细浪，抬头看云卷云舒，低头翻几页闲书，享受一生读书时光，此乐何极？

　　学院几处飞檐斗拱的东方古典建筑十分显眼。那里是韩国研究中心和东方文化艺术中心。热带阳光下幸福的藤蔓，随意地爬满了古典建筑，稍加收拾，就是《游园惊梦》的现成布景。

　　一扇东方窗口

　　东方文化艺术中心门前橱窗的一幅海报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赫然竟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从金发碧眼的到肤色暗黑的，一律灰军装，灰绑腿，握拳曲臂，蹲成一排作奋勇向前状。我想起1959年与夏威夷共和国国会签下并入美国条约的艾森豪威尔总统说过的一句话：夏威夷从此成为美利坚合众国天生的一扇东方窗口。

　　其实，夏威夷大学一直以荟萃东西方文化而自豪。

　　在我看来，夏威夷是地道的东方文化，西方文化才是外来文化。夏威夷有人类历史不过2000年。早先，一群来自亚非大陆的移民无忧无虑地在这小岛快乐生活，繁衍出亚洲面孔却身材高大的夏威夷人。直到有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侵略者闯进我家乡”。著名的库克船长来了，拿出一根小勺子。火山岛上的居民从没见过金属，惊为神物，库克船长被尊为“诺罗大神”。白人带来了先进的西方文明，也带来了性病和老鼠。19世纪末，已成气候的4个英美商团用武力推翻最后一代夏威夷王朝，强行建立国会，选出“总统”，成为美国的托管地，一如今天的关岛。 美国人觊觎这块太平洋上的战略要冲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托管”就把太平洋舰队的司令部设在夏威夷的珍珠港，直到今天。

　　夏威夷的故事可以看作是大航海时代末期，西方列强建构世界新秩序的“收官”之作。在结构主义的必读课本《历史的隐喻和虚幻现实》中，萨林斯用“夏威夷神话仪式”和“库克船长的故事”来解释人类历史，下面这句话从此成为经典：“夏威夷的历史经常重复叙述着自己, 第一次它是神话, 而第二次它却成了事件。”盎格鲁-撒克逊人劫掠四海的血腥事件很快也会成为一个“神话”，从而再构成“历史”。然而，文化却不。夏威夷无非是今天姓了“美国”，除了英语和汉堡包，以及一套西方式的政治制度外，文化上依然弥漫着东方色彩的太平洋岛屿文化——密克罗尼西亚文化的一支，融合了非洲的神秘和亚洲的古老。白人至今只占总居住人口的百分之十几，亚裔却占到了47%以上。

　　从夏威夷大学的学生构成比例也看得出这一点。最新统计结果是，50157名注册学生中，来自美国本土的白人学生只占了10%，不及日本留学生（16%），比中国留学生的8%多一点。

　　海洋学名动全球

　　星期天的早晨，夏威夷大学莫诺阿校区校园里只有两种人，遛狗的教授和慢跑的学生。我们用一口烂英语拦住一位趿着拖鞋、施施然散步的东方面孔，结结巴巴半天，方弄明白来人是韩国派来此地海洋系深造的学者，名叫曹日奎。一笔缺胳膊少腿的汉字，却苍劲有力，想来打小就是这么练的。

　　海洋学是夏威夷大学另一个名动全球的强项。夏威夷身处太平洋深处，先天条件无以伦比。还有个历史渊源可能少有人知——据说，它的前身是美国海军的一支水文调查部队。直到今天，夏威夷大学海洋学系独步全球的专业——海底声呐测绘还有军方资助背景。美军潜艇籍此拥有全球惟一的远洋通行证，何处海水有跃层（海水密度突然变化而造成的浮力落差，如同沙漠中的流沙陷阱，乃潜艇坟墓），何处海水背景噪音与我方潜艇噪音一样，可以伏击敌人，等等，一清二楚。

　　这不由地让人想起持续了20世纪前40年的美日太平洋争霸。上周12月7日，是珍珠港事件65周年纪念日，大批老兵云集夏威夷凝望昨日烽火。他们有理由享用人民的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