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近年来奋力在内地几大城市推销其新书和“慢生活”理念的作家,自身生活却正是“慢生活”的悖论。连作家都无法“慢”下来的年代,是个怎样的年代呢?人人都在忙,忙得脚不沾地要死要活。甚至忙得无法停下脚步来好好看一眼自己忙的结果。试问问自己:花多少辛苦挣来多少钱再耗多少时间装修的房子,每天能享受得几多?
全民工作机器的日本人,忙得每天干十几个小时,国家倒是换来了G8地位,但是樱花俳句和尺八呢?只能统统让它们一边去。于是他们有些人痛定思痛,决定回归慢的生活。在日本静岗的下伊豆,有一位做厨刀的手艺人,尽管只是做厨刀,他却比绣花更用心,连刀把用的木头都是从深山里去挖来的,“每一把刀都有自己的功用与生命”,比如这把削洋葱的刀,一刀切下去,洋葱一分两半,却不会辣出人的眼泪。因为洋葱成为精细完整的两半,各自拥有了自己的一份生命,不会激出创伤式的眼泪,“如同一刀下去把一滴水珠劈为两半,”那做厨刀的老人说。这样用心血做成一把厨刀,其结果是每一把刀完工后那做刀人都要用心鉴赏一番,然后只等赏识者进来才肯卖出。如同中国古代稀世的宝剑,千锤百炼方成青龙,挂在墙上默默无语,当剑客到来,它才森然长鸣。这样的事情在21世纪差不多是一个神话。
忙的时代,悠静成了珍稀品。许多公司白领丽人,对《花样年华》如痴如醉,还不是爱上了张曼玉那一身身旗袍。其实旗袍挂在墙上是呆板无味的,是因为那个年代女人的步态,如此沉稳,如此从容,连去吃一碗面都可以走得那么优雅,使得局促的屋子、狭窄的楼梯、雨中昏黄如豆的街灯都显得摇曵生姿。慢生活实在是一件奢侈品,20万闲雅的古代雅典人中产生的哲学至今仍让人类受用不尽。过去江南多少人家,喝茶读书闲适一生,文化正是生于斯厚于斯。
“慢”不是无端浪费时间,而是放慢脚步等一下灵魂,照着自然的速度成长。一棵树一年结一次果就是一棵树最快的速度了。这棵树听信传言说一年可以结五次果,这棵树就疯掉了。台湾导演蔡明亮拍一部《小树慢慢长大》的纪录片,自己也在窗外种一棵小树,看着它慢慢长大。他这样的工作就是一种从容用心的工作,把心用上去,会爱这个过程,否则只会厌烦,或者干脆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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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