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啪啦，哐当——”我烦躁地捂住耳朵，拼命不去想那被冬日阳光照得明晃晃的晃晃悠悠吊上来的家伙。但愈这样，那金属与墙壁碰撞在一起的刺耳的声音便愈往我耳朵里钻。外面的天空很蓝，一群麻雀在不停地叫。我的头却胀得难受，感觉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

　　那是楼下人家在装防盗窗。前天，他们家遭了小偷。男主人神情严肃地在下面指手画脚，掌控全局，那架势俨然一个指挥作战的总司令。用不锈钢做的笼框不时笨重地撞击着墙面，发出的巨响引来一群麻雀的惊飞，纷纷落在电线杆上压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吱吱吱……”工人拿起焊枪把铁窗牢牢固定在墙上，麻雀们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手中火星四溅的枪。“好，就这样，小心。”男主人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窗户被套上铁笼子，似乎吃了一粒定心丸：这小偷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爬上四楼，且穿笼而过吧。想罢，他得意地搓着双手踱步上楼。见我面无表情地趴在窗台上，他尴尬地冲我笑了一下，说：“你们家一会儿就可以装了。”我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就在刚才，妈妈来了电话，说等会儿有工人来装防盗窗。我皱着眉头嘟哝：“装那玩意干什么，我们家在五楼，也不见得每个小偷都是蜘蛛侠，怕什么啊。”这话引起老妈的不满，“以防万一啊，装上也没有什么坏处。”我挂了电话。

　　楼下工人已经上来了。他们把一盆盆开得正艳的金菊一一从花架上搬下，电光火花中，那辉煌的金色一瞬间黯淡无光。蓝蓝的天空开始变灰。伴随着巨大的机械声，墙上出现了一个个深深的洞，窗台上顿时积起一层厚厚的墙灰。虽是深秋了，工人们黝黑的脸上竟也渗出了汗丝。

　　“哐、哐、哐”，那扭曲的框架大致已安置完毕，我站在凌乱不堪的地板上，向对楼望去，发现在灰色天空衬托下，对面的楼房望过去被铁笼子隔成一小块一小块。楼房一个铁栅栏内，也有一张张望的脸。

　　这里，那里，我们隔着铁笼遥遥相望。

　　装好了。工人们收工了。天下起毛毛细雨，一只正在阳台花丛中觅食的灰毛雀被吓得惊叫着扑腾翅膀飞走了。金菊们又被我搬上了铁笼。天已经变得灰暗，下起了豆大的雨滴。雨打在娇艳的花瓣上，又滚落，枝条想往外伸，但坚硬的金属挡住了它们的躯体。那只肥硕的灰毛雀围着铁笼转了三四圈后，最终还是不敢将身子挤进来，只是好奇地看看笼子里的花，怏怏地飞走了。

　　雨越下越大，那些鸟儿一时间都不见了。我透过铁笼看着仅存的天空，身边大片的金菊在风中抖动。我突然想起一只被我收养后却又忽然消失的流浪野猫，突然觉得，自己才是困在笼子里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