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前言
我们选择了他们,这些与我们一样的小人物。他们在平凡中书写着精彩的人生。他们心怀善念,为爱奔波,牺牲了时间、花费了精力、辜负了青春。我们想到他们,就像电光一闪,足以照见我们的内心。或怆然于胸,或欣然于内。而我们感念和记录的,其实是对这个社会的愿景和期待。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这是美国著名盲人作家海伦·凯勒的知名假设,打动着全世界人们的心。有时候,一份小小的眼角膜却可以让盲人重见光明。不久前,义乌的一位两岁小女孩因为接受了角膜移植手术驱除了失明的阴影,在浙江省首位眼角膜劝捐员朱强荣的劝说下,小女孩苗苗的父母都签了捐献眼角膜志愿书。浙江库存为零的眼角膜现状,2万名等待眼角膜移植复明的盲人,这一切让那个默默奋战的身影显得格外伟岸,因为他传递着光明,延续着爱心。
◆现场
我成了编号0001
说起为什么当了义务劝捐员,朱强荣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十年前。
他笑着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偶像,我那个时候特别崇拜邓小平。1997年2月,邓小平逝世,邓朴方在悼词中提到邓小平要把眼角膜捐献出来,那句话一下子打动了我。当天,我就赶到了浙一医院要求捐献角膜。”
当时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几乎从未被问到过眼角膜捐献的事,以为他在开玩笑,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不过他没有泄气,转而又找到了浙一医院主管眼科中心的一位副院长。副院长一听说他要捐献眼角膜,显得非常兴奋。朱强荣说自己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主任说的话,他说:你是第一个,而且你是杭州几百万工人当中的第一个,而且你只有44岁,能想到这个问题,真是不简单!不知道你有没有勇气接受0001号这个编号?
老朱拿出编号为J9704050001的捐赠登记卡给我们看,卡上还有老朱亲手写的一行字,非常醒目:但愿我的角膜能继续注视着亲爱祖国的进步和强大!
当上义务劝捐员
朱强荣自从成为浙江省0001号登记角膜捐赠者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他的动员工作,他想让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行善的事业中。
2006年5月份,为了更好地做好角膜劝捐工作,一直不屈不挠的朱强荣,又向省人民医院眼科中心主任洪朝阳提出自愿做义务劝捐员。洪主任一听他提出来,立刻表示赞成。2006年5月18日,朱强荣接受了省防盲指导中心发的聘书。6月6日爱眼日,老朱的新身份正式对外公布。
老朱向我们介绍,洪主任很信任他,放手让他去开展眼角膜的劝捐工作,他也为这份工作倾注了很多心血、花了不少心思。比如现在由老朱亲手设计的劝捐登记卡,他除了写捐赠人姓名和电话外,还很细心地添上了执行人电话。朱强荣说,之所以要有执行人这一栏,是想让捐赠者们登记了这张卡片后随身携带,万一身体不好了之后可以把这张卡片交给医院,那医院可以认为法律程序已经走完了,这时候医院就可以通知执行人。“所以在漫长的岁月中我要求我的志愿者都把这张卡片带在身上。”老朱强调。
劝捐路山重水复
然而劝捐的道路上充满了坎坷。尤其是在医院里去劝那种危重病人捐献角膜,更是困难重重。
有的听了朱强荣的来意后,只是不耐烦地让他走开,有的则二话不说,把他的倡议书一把撕碎,更有甚者,对他恶语相向,骂他是“死亡幽灵”。有人曾这样对他说:我对你是理解的,你也在做好事,但是这个事情是要讲实际的,我角膜捐出来你给我多少钱?最起码要五位数!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但是老朱没有放弃。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陪一个重病男孩的父亲去找医院领导,在路上几分钟时间,孩子的父亲竟然答应了捐献孩子的眼角膜,狂喜之下的朱强荣止不住流泪了。
感动一波又一波
从2006年6月份朱强荣正式成为义务劝捐登记员,短短半年时间,已经有120人签了眼角膜捐赠书。
他说,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自愿来的。有些可能也做了很多工作,但这个工作比医院里的工作好做多了,应该说这些志愿者本来就是十分有爱心的。每当过年过节时候收到他们的信,朱强荣说感觉自己就像生活在一个爱心的炉子里面,那么多的爱心汇集过来,烤得自己很温暖。
最让朱强荣难忘的是下沙一位女教师,主动找到他要求捐献眼角膜。朱强荣为难地说,你还没结婚,家属签字怎么签?那位女教师说,我以后一定会找一个愿意在这张单子上签字的男朋友,二话不说就签了志愿捐赠书。
还有一次,捐献者的儿子看着爸爸的眼角膜被移植到受捐者的眼睛上,朱强荣说了一句话马上把他给惹哭了:“你爸爸的眼睛还在那里看着你哪!”
“很多志愿者都会选择一个特殊的日子来登记捐赠眼角膜,公务员选择入党的纪念日,军人选择“八一”建军节,还有夫妇选择在结婚纪念日,”朱强荣说,这些捐献者以一种虔诚而浪漫的方式,一次次感动着他那颗饱受拒绝的心灵。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会继续努力下去,因为,那一份爱心,可以缔造另一个世界的光明啊!”
如果你有意登记捐赠眼角膜,请拨热线:0571—85980934。
◆聚焦
现 状
库存为零 2万盲人在等待
浙江省防盲指导中心主任洪朝阳告诉记者,浙江省眼角膜的供需情况非常严峻,目前约有2万盲人等着用眼角膜,而现在眼角膜的库存为零。
目前登记在册的愿意捐献眼角膜的只有三四千人,而且这些人到时候如果联系不上或者家属改变主意了,就无法保证能取到眼角膜。
“有3亿人登记还差不多啊!”洪朝阳不得不发出这样的感叹。他说,眼角膜手术分为穿透性手术和板层手术两种,做穿透性手术的角膜必须在取下来的48至72小时内用掉,否则就会失去活性,而板层手术的眼角膜则可以保存一两年。“一般有了合适的眼角膜,马上就会取下来做手术。”
据邵逸夫医院眼科的姚玉峰主任介绍,到该院来签捐赠协议的人不是很多,仅仅是有几份。现在不要说浙江,全国的角膜移植手术都是少的。按照国际比例,那么中国每年应该做20万到30万例,而现实情况是我国每年仅仅做了几千例角膜移植手术。
原 因
观念障碍 医院一年做10例
浙一眼科的顾扬顺主任认为,现在的眼角膜捐赠仍然很不成熟。她说,虽然浙一以前也搞过活动,动员大家来进行眼角膜捐赠登记,但没有设立眼库,也缺少相关的法律制度来扶持。现在需要做角膜移植的人很多,但材料却很少。浙一去年仅做了10多例眼角膜移植手术。
姚主任对此也很无奈,“要解决这个问题,是一项整个社会的工程。”以前这方面的宣传也有,但持续性不够,希望以后通过媒体的报道能有更多人来关注角膜捐赠问题。
“最根本的希望还是提高整个社会的捐献意识。但是在目前情况下,像朱强荣这样的人越多越好,每多一个人捐出眼角膜,就意味着另一个盲者能拾回整个清晰的世界。”
洪朝阳说,防盲指导中心本身就是一个带公益性质的机构,聘请朱强荣做劝捐员也是义务的,没有工资。然而仅仅靠一个人的力量去劝捐毕竟是不够的,还是要唤醒整个社会的公益意识。
◆声音
给予, 看上去更美
死是可怕的,一想到死,种种可怕都会冒出来。可怕之一是,“我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我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而这个世界会在我之后依然存在,高山、大海、河流……所有的一切都不会理会我的消失”——不少人都经历过这种恐惧。
没有想到,我们死后,还可以让别人替我们继续看这个世界。借着别人的一双慧眼,看朝雾,看夕阳,去北国看雪,去南方看海……我们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没有离开我们的亲人、朋友,离开爱我们或恨我们的人……
替我们看的人,还会时时记得我们,说起我们,会比失明以前更爱护他或她的眼睛。他们不会说,我是在替别人看世界,而是说,是别人给了我第二次光明,让我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
所以,当他或她用你的角膜看世界时,会觉得这个世界比以前看到过的那个更美好了一点了吧?因为,你给了他角膜,也给了他爱……
戎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