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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0011版:人文·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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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断延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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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月18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魂断延安路
■叶燕红
  有谁还在记起你,我青春不老的丈夫,有谁还在把你想起,你的妻子,一次次,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把你想起。

  那幸福的日子,成了痛苦的源头,相似的情景,让这一道伤口永远流血。痛苦只有自己才能承受,只有自己才能化解,工作时默默付出,生病时一个人抗起所有负担。

  病房里,忙前忙后的是我,东求西求的是我。为你烧一碗想吃的菜,跑杭州好几个菜场,几个超市,半夜里为你烧菜,敲开饭店的门,因为胃不好,想吃这个想吃那个,我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满足你,我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最灿烂的笑容送给你。

  我都把所有的坏消息打扮成好消息给你,老公啊,为了肝移植,我打了多少电话,你的妻子要陪你,又要救你,除了打电话,她还能干什么。

  同病房的老太太安慰我,饭店里打工的小妹逗我开心。你待你老公真好,有你这样的妻子他真幸福,我想告诉她,我老公都要离开人世了,我怎么可以待他不好?我怕伤害她,我自己受伤够深了,我怎么可以再伤其他人。

  当我们在各家医院奔波,绍兴到杭州的路有多长,我的眼泪就有多长,杭州到上海的路有多长,我的眼泪就有多长。

  我们来到杭州,流尽了所有希望的眼泪后,我们回到延安路。延安路啊,延安路,我们爱情开始的地方。延安路啊延安路,我们的青春还没有结束,我们的生命就要面临结束。

  每天清晨,坐着轮椅从五楼下来,我推你来到医院门口,你贪婪地看着上班的人们,无尽地留恋着人群。我们一起留恋这平凡的延安路,延安路上的时光向我们迎面走来。那美丽的高中生活,那美丽的日子。放心早餐的馒头吃起来不再那样匆忙,我们可以用一个小时吃早餐,可以用两个小时看人群。直到眼睛累了,直到心儿开始作痛,直到冷风吹啊吹,吹到了心里,直到病魔又开始折磨你貌似强健的体魄。

  人生的最后一站,我坐立不安,茶饭难咽的地方。那儿的院子里,有两株桂花,我推着轮椅和你等啊等,等那你最爱的花儿早日开放,能早闻一天也好,能多闻一会儿也好,你是多么喜欢桂花啊,你父亲的坟前就是桂花飘香的地方。你累得没力气了,也要去治水广场闻一闻八月桂花香。

  我劝你喝中药,你不肯,你怕胃出血,我逼你喝,你不理我,我对你说:你不喝我就走了。你看看我,看看中药,你下了决心,把中药一饮而尽说:“你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我说:“满意满意。”眼泪在飞,眼泪在天空飞,千万不要掉下来。

  肉骨头番茄汤还在冒热气,花椰菜在碗里开出它最美的姿态,最爱的茨茹歪着它的小辫。冬瓜火腿片,红的红,碧的碧。热水瓶里刚装好一瓶子粥汤。我的厨艺刚刚适应你的胃口。

  走了,走了,认得你的妻,你走了。这样走了。我留不住你,我救不了你,我拉不住你。走在延安路上,走在我们洒满爱情的路上,轻轻地,轻轻地走了。没有恐惧,没有忧愁,没有烦恼。

  那情话还在耳畔,那蜜语还在嘴边,那誓言还鲜蹦活跳,生离死别的序幕就这样拉开。

  对人世无尽的留恋,对女儿无尽的牵挂,对妻子无限的歉意。你走了,让36岁的青春刻在我们心里。

  不能再陪你,不能再陪你,你走向了不归之路。你的女儿需要我,我不能再陪你。我只能陪你的女儿继续走在这延安路。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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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 人文·晚潮 D0011 魂断延安路 ■叶燕红 2007-1-18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