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问:当你与家庭产生激烈冲突时,怎么办?
孙连芳的父母并不愿意她落户镇远,因为怕父母反对,几年前孙连芳结婚时并没有告诉家人,在镇远举行的婚礼上,孙连芳的家人缺席。怕爸妈担心,孙连芳连怀孕都没告诉家人,生下女儿的第三天,她发了个短信给大姐,说:“生了个女儿,5斤6两,母子平安。”
袁仁炘讲的一件事,或许可以让我们理解孙连芳家庭与她的选择之间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冲突。“2000年春节,我和孙连芳一起到宁波,下了火车看到宁波这座城市,我只能用惊呆了来形容,我觉着一下子进了天堂。”“天堂?!”我们听到这个词重复了一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不好意思地说:“不要以为我是夸张。之前我最远也就到过贵阳,从来没到过放眼望去没有山的地方。走在宁波的大街上,我总有些头晕目眩,满城都是亮堂堂的。我真正感到了震撼,从繁华的地方到我们这个山区,她有着和其他女孩不一样的特质,她的内心一定经历过激烈的斗争。”
在孙连芳获得贵州十大杰出青年称号的颁奖晚会上,她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父母能来她工作生活的地方看看。
在去贵州采访前,我们到孙连芳的父母家采访。对于贵州之行,倔强的孙连芳爸爸说什么也不肯去,“每年回来都说不再去了,可过完年,又跑了。我说过,她不回我们身边,我们也不会去贵州。”孙妈妈的眼泪下来了,一边抹泪一边说:“算了算了,反正春节快到了,连芳也要回来的。”父亲的执拗和女儿的执著一样,面对女儿一次次善意的谎言,孙爸爸也遭遇了一次次的伤心。
在镇远,每一个熟悉孙连芳的人都会跟我们说起2005年的这件事:2005年孙连芳父亲生病,她回去探亲不到一个星期就回来了,说是放心不下这里的孩子。孙父伤心地说:人家说养儿防老,我最喜欢的小女儿却离我这么远。于是家里派了一个姐姐和亲戚来到镇远找到校长,说已经给孙连芳在家乡找好了工作要带她回去。虽然不舍,但校长很理解。第三天,孙连芳找到校长说:我姐姐被我气走了,我不回去了。
坐在镇远温暖的小家中,孙连芳很感慨:“我理解我阿爹的怒气,可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可能这就应了中国那句老话‘忠孝不能两全’。”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湿润了,可又不想让公婆和丈夫看到,就起身去阳台上看风景。
“五年前,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家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后来媒体报道了,加上姐姐委婉地讲起我在这里的生活,父母对这件事的态度已经有些变化了。和家人的这个心结,我想还是要靠时间磨平。”她笑了笑说。
今天晚上7时至8时,孙连芳将在遥远的贵州镇远县做客钱江晚报网络版,本报驻宁波记者陈进红、本报记者郭闻将与孙连芳三地联网与读者对话。届时读者可登录http://qb.zjol.com.cn参与讨论。
五问:
你会再次改变选择吗?
这个问题,我们让孙连芳夫妻难以回答。
在镇远的孙连芳的确是快乐而幸福的,除了她的事业,她的家庭也是那么的温馨。结婚的时候他们在县城中心买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商品房,装修也毫不落伍。“说实话,这儿比我来之前想像的要好得多。我觉得在这儿生活没有任何隔阂。”
杨丽春,镇远县团县委副书记,是孙连芳的好朋友。这个美丽时尚的侗族女孩对孙连芳留在镇远一点也不奇怪:“对于她扎根镇远,我完全能理解,她不是一个讲究物质的人,她身上完全没有来自沿海发达城市的那种优越感,而且她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
诚如杨丽春所说,孙连芳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令我们非常吃惊的是,她能说一口流利的镇远当地话,甚至改变了饮食习惯,吃起辣来也毫不含糊。吃饭时,我们惊奇地看着这个从小吃海鲜长大、从来不碰辣椒的人,蘸着麻辣酱大口地扒着饭。
袁仁炘回忆:“最艰难的阶段,应该说是2002年、2003年,那两年我感觉她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她曾不无担心地问过我:我在这里会过得怎么样?在这里人生价值能不能实现?现在看来,因为事业的顺利发展,她的信心很坚定。”
如果说父母的压力还能让孙连芳应付的话,那么女儿子衿的出生和成长,让孙连芳夫妇心里生出了涟漪。
两个投身于山区教育的老师,给孩子取名为“子衿”,让人一听就想起曹操的《短歌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袁仁炘说,取此名,寄予希望孩子以后能成为一个人才,我们想方设法给孩子一个好的生存环境。
为了孩子,以后会不会回宁波?面对这个问题,夫妻俩都沉默了。袁仁炘说:“这是一种举棋不定的心理斗争,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了。以前我们想,如果去宁波,可能我连工作都找不到,在这儿,我们很幸福。”
后来,孙连芳在学校操场上对记者说的一番话,或许多少能反映出她真实而矛盾的想法:“一步步走来,我觉得我压力越来越大,当初到贵州支教,那时更多的是单纯,为了要改变一成不变的生活状态,为了想实现美好的理想。我都不敢保证今后会怎么样,所以我从来不敢说我要永远留在这里。我每一次的选择都是在犹豫中进行的。谁都无法预料以后会怎么样,我只能说在我现在的时间段里,(这个英语老师用了一个英语的语法)在“现在时”这个状态里,我要做得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