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类读物现在很好销,于是不少出版社闻风而动,在短时间里,一本一本地推了出来,至于是不是戏说,是不是涉及抄袭,是不是信口雌黄,则不去顾及,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种出书的动因并不是为了对历史、对读者负责。
比如,有一本《读人与读史》,内有抗倭民族英雄戚继光的有关章节,编著者居然说:“戚继光……也有很多后世所叹息的并不光彩的‘出身’。” “为了实现自己能够举兵打仗、抗击倭寇的愿望……他做了一个行贿者。” “明朝中期奸臣严嵩独裁弄权,卖官是他的拿手好戏,谁想当官,谁就得给严嵩行贿。” “戚继光能被重用,委以抗倭重任、行贿也起了很大作用……”
去年9月,同一出版社又出版了《明朝十讲》,在谈到“海疆守卫者戚继光”时,编著者也持此说。
对待历史人物,应该有个最基本的客观态度,那就是起码要摆出足够的证据,用事实、用史料来说话。这两本书的编著者言之凿凿戚继光是向严嵩行贿买官,那么,戚继光是在哪一年向严嵩行贿的,行贿多少,买了个什么官?他去抗倭也是行贿得来的结果,又有何史料来证明?
严嵩是明朝嘉靖时代的大奸臣,特别是在65岁出任内阁首辅后,阴险狡诈,嗜权酷贪,无恶不作。然而,严嵩坐稳首辅宝座时,戚继光已经22岁,早已“当上了官”。戚继光的先祖曾随朱元璋打天下死于战场,朱元璋给了戚家可世袭的“登州卫指挥佥事”的四品官位。戚继光在山东蓬莱农村长大,戚父虽将门之后,也出任官职,但一生清贫,家徒四壁,在病重时让不满16岁的戚继光进京去办袭职手续。而此时戚家没有什么余钱,戚父卖掉房子凑钱给儿子作盘缠赴京。戚继光拿着登州卫开具的袭职文书,长途跋涉,进京后先是接受“弓马娴熟”的考试,然后还要进行武艺比试,比试科目是骑马越墙、越沟、射箭、马上使枪、马上与人对刺等,凡比试不合格就得过两年后再考。比试合格戚继光去兵部办理手续,兵部发给袭职证明,戚继光凭此转回山东赴卫所任职。明史上有“自十六龄而出仕勤劳王家”之句可证。这时候的严嵩是礼部尚书,还管不到兵部的事,即使刚当上大学士,还不是首辅,手也无法伸得很长。再说一个不满16周岁的农村青年也没有这个可能到权贵严嵩家去送钱(他也没有这个钱)买官,且戚继光也没有必要去买官,因为他的“官”是世袭到的,即不需要去买就稳有的。
戚继光从戎后,尽职尽责,21岁时逢保卫京师的战斗,他写了御敌方略,引起兵部的重视,方略被刊刻出来发给将士学习,因而闻名于朝廷,被记录为将才,受到不少大臣将士的夸赞。22岁戚继光率兵连续3年戍守蓟门,被推为中军指挥官。25岁时倭寇不断侵扰我国东南沿海,戚继光被多名将领推荐,晋升为“署都指挥佥事”,准备与倭寇开战。这以后他不负众望,身经百战,转战鲁、浙、闽、广,战无不胜,“一时名将无出其右者”。到他34岁晋任为总兵,即有可能与严嵩面对面时,严嵩已经垮台。
自身的文韬武略,加上海防紧张的斗争形势,使戚继光大有用武之地,灭倭的才干有了充分的发挥。明朝的武将是受制于文官的,戚继光刚出道时,还沾不上严嵩的边,严嵩也还看不上一个低级的小士官。戚继光大鹏展翅剿倭寇时,管他的是兵部尚书谭纶等人,谭纶对他格外器重与保护,“名与实符,识与才合”,因此戚继光根本不需要也无暇去走严嵩的门子。严嵩败之时,戚继光仍然还在福建、广东等地为剿灭倭寇日夜奋战,“遥知百国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所以,说戚继光是买官,是通过向严嵩行贿才能去抗倭立功、得以实现报国宏愿,恐怕是一种于史无知、于论荒谬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