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世的时候，我10岁。

　　那时我上小学，什么都不懂。上课下课都玩一直玩到日月无光。现在想想，可能是老天看不惯我手中握着大把大把的爱却肆意挥霍。

　　我想不起来当放了学正在跟同学嬉笑打闹的我，走到校门口看到外公站在那里时想到了什么。我也想不起来当外公告诉我爷爷突然发病昏迷正在医院里时我想到了些什么。

　　或许我只当这是个玩笑。好比同学在你不在的时候把你的笔袋藏了起来，看你着急地找了很久然后才一脸坏笑地把它还给你。好比你的同桌在你回答问题时抽掉了你的椅子，然后看你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引起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可是老天开的好多玩笑，连他自己都已无力挽回了吧。

　　我记得跟外公走的那段路上我少有的沉默着。或许我希望从学校到医院的路程可以再长一点，或许我希望我们不要打的不要乘车哪怕是步行去医院吧，起码可以让我心中的幻想再存活得久一点。虽然我知道这些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医院的走廊里，医生跟护士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皮鞋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走廊。爷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闭着眼睛，发出微微的鼾声，像是睡着了。没人说话。我站在那里，周围的安静带着一种微微的晕眩感向我侵袭过来。

　　这是怎么了？

　　最终还是姑姑说话了。“你快好好看看你爷爷吧，以后你就再也看不到了！”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别乱说！”话音刚落被妈妈硬生生地驳斥了回去。我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狠狠地攥着钥匙，疼痛让人清醒。心电图监视器在旁边发出规律的声响。我不懂“脑出血”这三个字的含义。我甚至不希望有人告诉我。

　　忘了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出租车的上下颠簸让我的头很晕。街景迅速在倒退？阑珊的夜色映在我脸上。回到家时已经很晚，眼泪被风吹干了，脸上紧紧的，很难受。我什么都不想做，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狼藉。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1999年3月19日凌晨1：00，我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所以我不知道，十几公里以外的医院里，医生正走进刚刚安排好的家属房间，对着所有人说，没有可能了，准备后事吧。从发病到去世，仅过了短短的35个小时。

　　忘记了自己听到消息后的反应了。只是从此以后，再看不到无论我在做什么都看着我的慈爱的眼神；从此以后，再听不到无论什么时候我叫爷爷都会马上传来的回应；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在我跑进爷爷家门时冲过来抱起我；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在我来之前就早早地准备好我最爱喝的饮料；从此以后，我坐在爷爷的床头看不到爷爷的身影，却只能对着那张冰冷的照片。

　　爷爷，孙子知道您最大的梦想，就是看着孙子上大学。现在您看不到了。可是，为了这个梦想，孙子一直没有放弃过，您相信孙子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