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3年前,3月11日上午7时37分,西班牙首都马德里,10枚炸弹几乎同时在4列列车上炸响,191人死亡、1824人受伤。
2004年发生的“3·11”系列爆炸案,就惨烈程度而言,仅次于2001年美国遭受的“9·11”事件,是欧洲迄今为止承受的最严重恐怖袭击。
政治余波冲击之下,3天后的选举中,前任西班牙人民党政府部分因为支持伊拉克战争、致使西班牙成为恐怖袭击目标,也因为对恐怖袭击的性质认定失准,遭到民众抛弃。
将近3年后,2月15日,对参与谋划和制造“3·11”事件的29名嫌疑人的庭审正式开始,有望让恐怖分子付出代价的同时,也让西班牙社会平复伤痛。
核心动态: 29人受审
经过近3年的调查取证,西班牙马德里“3·11”恐怖袭击案的29名被告15日在西班牙国家法院接受庭审。
在29名被告中,2名摩洛哥人和1名埃及人被控指挥策划了这起震惊世界的连环爆炸案,被控犯有191项谋杀罪、1824项企图谋杀罪和参与恐怖组织罪以及4项恐怖主义破坏活动罪。另外2名摩洛哥人和1名叙利亚人被控实施了爆炸,检方指控他们犯有与上述3人同样的罪行。
被告还包括1名西班牙前矿工,他被控盗窃炸药出售给恐怖分子用以实施“3·11”恐怖袭击,同时还被控对在马德里南郊莱加内斯镇围捕恐怖分子行动中1名警察殉职和18人受伤负责。其他22名被告分别被指控参加恐怖组织或向恐怖活动提供合作。
据当地媒体援引警方的话说,另外还有至少9名实施爆炸的嫌疑人,其中7人于2004年4月3日在莱加内斯镇遭到警察围捕时引爆炸弹身亡,1人死于伊拉克,还有1人下落不明。他们在马德里的4列旅客列车上放置了13包炸药,其中10包被引爆。
调查显示,“3·11”恐怖袭击案的幕后黑手是“摩洛哥伊斯兰战斗团”。该组织在“基地”组织怂恿下,在西班牙大选之前实施恐怖袭击,以迫使西班牙政府从伊拉克撤军。
庭内特写: 主嫌不认账
法庭内,29名嫌疑人身处由一堵玻璃幕墙隔开的单独空间内,散坐在几张长条木板凳上。
法庭内传出的电视画面显示,等待一名法庭书记员呼唤自己的姓名时,这些嫌疑人默不作声,其中多数人木无表情。
首先面对公诉人和3名主审法官的嫌疑人名为鲁巴伊·奥斯曼·艾哈迈德,现年35岁,来自埃及,2004年6月在意大利城市米兰落网,是公诉人所认定的4名主谋之一。
一家意大利法庭去年认定,艾哈迈德隶属于一个恐怖组织。
艾哈迈德身穿牛仔裤、白衬衫,听取公诉人奥尔加·桑切斯向他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为什么来马德里,是否自称“3·11”袭击是“我的计划”,是否参与了在全球范围内向西方国家发动袭击的极端主义运动,是否煽动他人发起自杀袭击……
“我不知道与这些指控相关的任何事情,”艾哈迈德用阿拉伯语回答,再由一名翻译用西班牙语转告法庭,“拜托,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包括我自己辩护律师提出的问题。”
一名法官打断艾哈迈德,要求公诉人依照程序继续提问,而不用在乎被告是否作出答复。
艾哈迈德之后,45岁的哈桑·阿斯基和30岁的优素福·贝勒哈吉预定先后接受公诉人问话。他们来自摩洛哥,2004年12月和2005年2月分别在西班牙加那利群岛和比利时落网,涉嫌煽动和准备了“3·11”袭击。
西班牙政府认定,第四名主谋与其他6名恐怖袭击者一道,“3·11”袭击几个星期后,警方包围之下,在一所公寓内自杀爆炸身亡。
公诉方为庭审准备了将近10万页文字材料,用以支持对嫌疑人提出的指控。公诉人认为,4名主谋响应“基地”组织领导人乌萨马·本·拉丹发出的“号召”,在马德里一处宗教场所和多个犯罪团伙内招募同伙,继而发动恐怖袭击……
对14日出庭的3名主谋以及其他4名主要嫌疑人,公诉人诉求每一名被告为每一名受害死者入狱30年,为每一名受害伤者监禁18年。如此计算,一些被告面临的刑期可能长达几万年。不过,西班牙相关法律规定,恐怖分子受到的最严重处罚是监禁40年。
听证期间,大约100名专家和600名证人将先后出庭作证。
整个听证过程预计将延续5个多月,法庭随后将休庭,法官预计最早将在今年10月末作出裁决。
庭外速描: 安全戒备高
位于马德里城郊的法庭外,西班牙警方14日采取严密保安措施,警员骑在马背上巡逻、警犬四处搜寻可疑爆炸物、一架直升机在上空警戒……
法庭周围部署了几百名警员。首批恐怖嫌疑人分乘两辆中型客车抵达时,开道警车鸣响警笛。
第一天庭审,大约1000名“3·11”事件幸存者和受害者家属以及各国记者、西班牙警察和律师将到场。
不过,除了少数人可以落座法庭内180个旁听席以外,多数人当天只能分处同一楼内的多个房间,观看在法庭内摄制的实况电视画面。
“我的双腿在颤抖,”恐怖袭击中失去时年20岁儿子的西班牙妇女皮拉尔·曼洪在法庭外告诉一名法新社记者。“面对那些毁了我生活的人,直视他们的眼睛,对我来说不容易,但是,为了我的儿子,我将那么做。”
“他们毁了我的生活,”她说,“但他们毁不了我本人。”
曼洪现在是“3·11受害者协会”主席。她表示,“希望(庭审)能够实现司法公正,判处(被告)与欧洲最严重恐怖袭击相应的刑罚”。
庭审开始之日,相距“3·11”事件3周年只有3个星期。
因此,西班牙政府提前两天把防范恐怖袭击的戒备程度从低级上升为中级。
除了守卫法庭,警方同时还向购物中心和交通枢纽等公共场所以及供水和供电等公用设施增派人员。
“3·11”事件发生当日,西班牙首相何塞·玛丽亚·阿斯纳尔领导下的人民党政府认定是巴斯克地区的分离组织“巴斯克民族和自由组织”(“埃塔”)所为,似乎有意把注意力转向国内恐怖主义。
然而,与阿斯纳尔政府的最初认定相反,证据显示,“3·11”是国际恐怖分子所为,有着宗教极端主义背景。恐怖组织稍后在一段录像中说,之所以在西班牙发动袭击,是为了报复西班牙政府支持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军事行动。
袭击发生3天后,3月14日,西班牙民众走进投票站,抛弃人民党,选择工人社会党。继任首相的工人社会党领袖何塞·罗德里格斯·萨帕特罗当政后,实践选举承诺,从伊拉克撤出了西班牙军队。
民众心情: 记忆难淡忘
就西班牙民众而言,2004年3月11日,装在背包内那10颗炸弹造成的创伤,仅次于二十世纪30年代西班牙内战。
那一天,时年35岁的公务员赫苏斯·拉米雷斯·卡斯塔涅多与往常一样,清早起身出门,走进火车站,买下一份报纸,在列车内寻找座位。
回忆当时情形,卡斯塔涅多还清楚地记得:刚刚在车厢内落座,两枚炸弹就在他乘坐的列车上爆炸,震坏了他的耳膜、灼伤他的身体、炸断了他的双腿……
“我的右腿刚刚接受了第二次手术,”他14日在马德里告诉路透社记者简·巴雷特。“我的身体内现在还有炸弹残片。但是,更为艰难的事情,实际上是在心理上恢复健康。”
“任何小事都可能把你带回到当时。看到身穿黄色马甲的救援人员,我会瞬间恍惚,似乎有人正在把我抬出列车。我经常难以入睡。”
按照他的说法,“3·11”是一次对无辜者的“荒唐、随机”袭击。提及如何面对法庭内那些被告,他开始颤栗:“我不知道,面对面看着毁了我生活的那些人,我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将近3年后,卡斯塔涅多与其他幸存者一样,依然每星期接受一次心理辅导,包括准备目睹庭审过程的辅导。幸存者中间,不少人对恐怖袭击嫌疑人表示出强烈愤怒,同时也对庭审可能唤起痛苦记忆感到担心。
“3·11”事件中失去儿子的皮拉尔·曼洪说,“我还记得,那一天不断地寻找、寻找、再寻找,最后还是把他(儿子)送入了公墓”。
曼洪希望,听取庭审,能让她明白,那些被告为什么会对正在赶去上班或上学的无辜者下手。
另一名妇女自称名为“伊莎贝尔”,是“若热的母亲”。伊莎贝尔告诉记者,她已经作好了直面恐怖分子的准备。“我失去了儿子,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把他带回给我。但是,至少,我将看到司法公正,以他的名义实现的公正。”
继马德里遭受“3·11”袭击之后,英国首都伦敦的公交系统2005年遭受“7·7”袭击。恐怖的阴影,从美国扩散到欧洲,尤其是政府派兵支持和参与伊拉克战争的国家。
现有证据显示,无论是“3·11”、还是“7·7”,都是在当地“土生土长”的恐怖组织成员所为,只是受到了“基地”组织意识形态的激发,“基地”本身既没有直接参与,也没有提供资金。
一些人士认为,西班牙庭审可以揭示促使被告选择恐怖主义的政治和社会原因,或许有助于欧洲国家以至所有西方国家反思。
徐勇(新华社供本报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