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受到的教育里边,其实根本没有“慢”这个字。小时候,爱上第一个冲出考场带来的虚荣,每天敢死队一样在学校里冲进冲出,连回家吃顿中饭都急吼吼;大一点,快就不只是虚荣心那么简单,它和尊严挂上了钩,拖了集体的后腿老师要批评你,成为团队里最短的那块木板要领导教育。所以,“我怎么能慢?!”我受到的教育就是在告诉我,慢就等于不上进,不要好,没心没肺不懂事。
后来,生活告诉我,慢要有资本的,要有个好老爸,或者有个好老公,不过,慢慢地我发现,那些有了好老爸和好老公的人比我还生猛,因为,他们的目标更远大,区别也不是没有的,那就是我在杭州快,他们在欧洲快。我和我老公一起付按揭,有钱的太太们帮老公搞社交。
也许快就是当下中国人的宿命。所以,我们看到飞奔的罗拉就兴奋,听到谁谁像铁臂阿童木一样不知疲倦就艳羡,多好啊,说的不是那人的状态,而是人家的工作机会和机遇。
后来,女儿的突然到来让我来了180度的大转弯。那是一段时间丢失的日子,那是一段不要冒充事业女性伸手朝老公要钱的日子,感觉真是太爽了。没有电话,没有工作,没有要求与被要求,没有我行我不行的暗自思量,只有天伦之乐,这太让人迷恋了。每天,我看到小小的女儿躺在我身边,在阳光里志得意满地睡着。然后用她灿烂的笑容,无辜的眼神,无条件的依赖告诉我:你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你不能只顾自己往前冲而在我的成长里缺席,你要陪我一起慢慢长大,你要慢慢地,不能在我还没长大的时候就把自己累死在路上。
这种慢慢来,无所事事的幸福感觉让我重返工作岗位时把自己想得很悲壮:我这样做是为了不影响女儿未来的生活质量;是为了女儿长大后为有我这样一个妈妈能抬起头;是用我拼了老命的快让她将来有条件稍微喘口气,我是用我的血汗换她将来的从容,哪怕一点点。
没想到,这样悲壮的情怀被老公斥为无聊——“你不能停下来,那是因为你自己什么都想要,我女儿未必想踩着你的肩头喘口气。在一个能陪她玩的妈妈和一个强悍的职业女性之间,她多半会选前者。所以,你奔命似地工作也没那么悲壮和无奈,你得到的东西早就为其中的代价买了单;而你慢悠悠地过日子也没那么高尚和超脱,因为那时你是把自已的很多标准和要求都打了折。”
是啊,快和慢其实都是我们自己的一种选择,比如曾子墨,她觉得华尔街的日子快得让她受不了,她就放弃了名牌与美金过上自以为慢悠悠的凤凰生活。对这个小女子来说,她最大的成功就在于始终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不把“要”的过程渲染得很凄惨,把“放手”自恋成很高尚。生活是挟你前行的巨大的车轮又不是架在你脖子上的刀,真正让我们欲罢不能是什么都要好的欲望,而不是生活本身。又要好,又要慢悠悠,说到白了就是“不劳而获”嘛,这样的诉求,恐怕连比尔盖茨的儿子或者默多克的老婆都不曾期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