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底开始的中医存废之争直到现在还没有停息。而另一个更为严峻的事实在于:中医学院毕业生就业率低,专门中医院就诊率低,草药使用率低,一时之间,中医似乎走进了一个令人尴尬的困局之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重压。
2007年3月21日,六部委联合发布《中医药创新发展规划纲要》,明确提出到2020年,中国政府将建立国际认可的中医药标准规范体系,争取中医药的合法地位。在我们的周围,也有那么一批人,他们对中医充满了感情,他们的生活与中医血脉相连,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捍卫着中医,守望着中医的未来。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医复兴的希望。
吴良村:
中药香中一醉48年
时间已是正午,吴山脚下的高银街上依然人声鼎沸。曾经被称为杭州药业三大门市之一的万承志堂国药馆就坐落在这里,素雅古朴的白墙黑瓦似乎和周围的喧闹街市有些格格不入。66岁的吴良村接待完最后一个病人,跟往常一样慢悠悠地踱步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在他身后,初春的阳光透过天井和煦地铺满在面积不大的厅堂里,高大沉实的药柜被分成一格一格的,闪着深褐色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无边无际的中药味。
这样的场景吴良村再熟悉不过,掐指算来,他已经在药堂前端坐了整整40多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衣着朴素、精神矍铄的老人曾经是浙江的第一代中医专业毕业生。
“刚刚送走一个余杭来的病人,特意一大早过来的。还有一个病人在路上,一会我还得赶回去。”还没落座,吴良村就抱歉地说。
从小,吴良村对中医就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他看来,能够踏进药号厅堂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光荣。正因为向往着中医,吴良村报考了当时位于西安的第四军医大学医学系,1959年,他和几十名同学转学到了刚刚成立的浙江中医学院,正式开始了48年的中医生涯。
1965年,吴良村和他的同学们成为了浙江第一届中医本科毕业生。“你可以想象一下,我那时是多么自豪。”这时,省卫生厅来学校里挑成绩好、表现好的毕业生去给名老中医做学术继承人。吴良村被挑中了,实习的时候就成了当时省里最著名的中医内科专家魏长春先生的学术继承人。
“跟着魏老的这一年,可以说,让我坚定了一辈子从事中医的决心。”在这一年里,吴良村感受最深的不是魏长春先生的高超医术,而是他崇高的医德。“中医讲究的是和病人的交流,要让病人参与到整个治疗过程中来,所以耐心细致地对待每一个病人对中医来说尤为重要,魏老在这方面给我的教育非常大。”
在耳濡目染中,吴良村决心要把中医这门传统的科学发扬光大,“事实上,中医数千年得以延存、发展,并非仅仅是传统文化瑰宝,更因为它是救死扶伤、宣德济世的良方。”
40多年的临床生涯使吴良村成为了浙江中医界的泰斗。2005年,杭城老药号万承志堂重新开张的时候,特地把吴良村请了过来。万承志堂的老总张罕闻当时说过这样一句话,“吴老先生哪天来,万承志堂就哪天开张。”而吴良村却把所有的这些盛誉都归功于中医,“我只是以我力所能及的力量在做一个普及的工作,我获得的这些荣誉、这些口碑严格地说都是属于中医这门科学的。”
郎氏父子
慈心妙手代代相传
“中医是我们传统文化的瑰宝,我要把中医一代代传下去。”杭州郎氏中医的第二代传人郎闯这样说道。
在余杭,郎氏中医是一块响当当的牌子,它的名声鹊起还要从郎闯的父亲郎玉麟说起。
“我是自学成材的,一旦进入到中医这个大宝库里面之后,就出不来了。”郎玉麟今年已经77岁了,却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脸上丝毫看不出有衰老的痕迹。据老人家说,这是几十年来坚持中医养生的结果。
自学中医纯粹是出于偶然,几十年前,郎玉麟患上了一种毒疮,在遍求名医无效的情况下,听说草药可以治病,他就凭着几个民间流传的方子试着自己配药服用,居然成功地治好了疾病。就这样,几十年下来,经过无数次的经验积累,他硬是靠长期摸索得出了一整套的中医治疗理论,同时还建起了自己的中医诊所。
可是,中医事业发展起来之后,郎玉麟又有了新的忧虑,自己的年纪大了,总有不能继续看诊的一天,他不愿意看到自己总结的中医理论就这样后继无人。在长久的思考之后,他把儿子郎闯叫到了身前。
“我爸爸就跟我说,想让我把工作辞了,跟他学中医。”郎闯当时觉得父亲简直是在开玩笑,“那个时候,工商局是人人都想去的单位,人家说,进了工商局就等于捧上了金饭碗。让我放下金饭碗,去搞当时还不知道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的中医,换了谁都会想不通。”不光儿子想不通,老伴也觉得无法接受,好端端的公务员工作不要,去学什么中医,郎玉麟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的想法很简单,不能让中医在我手里断掉。”郎玉麟说,学习中医虽然看起来不如其他工作赚钱,但是它能治病,能够直接帮助其他人,“是积善行德的事情。”这样一件大好事,如果就这样断在自己手里,那自己死都不能瞑目。为了说服儿子,郎玉麟让儿子到自己的诊所里帮忙。郎闯第一次亲眼看到了父亲作为医者的仁心,被深深感动,他毅然辞去工作,做起了郎氏中医的第二代传人。
“一开始,很多人不理解,我有一个同事甚至对我说,做中医是不务正业。”郎闯说,那时候别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自己好像是个异类。“但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现在关注中医的人越来越少,就越需要像我这样的人站出来,去做些事情。”辞职之后,郎闯考进了浙江中医学院进修中医。毕业之后一直留在父亲的诊所工作,到今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郎闯说,有生之年他会一直把中医做下去,他自豪地展示了郎氏中医的200亩中药生产基地,在一片山冈上,那些党参、合欢、黄芩,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植物茂盛地生长着,“我对中医充满着信心。”他这样说道。
民医王来法
草木承情医者仁心
16岁正式开始学医的杭州江南胃胆病研究专家王来法,对中医的孜孜以求缘于幼年时期体弱多病。
回想起治病的点点滴滴,王来法总是难以忘怀:“8岁多的孩子兜里揣着10元钱,独自从杭州坐火车到上海医治胃病。”不仅治病,王来法对自己的病情也慢慢了解得更多。他虚心地向周围的医生请教,而医生也对这个充满求知欲的小孩子给予了更多的耐心与讲解。
“也许是冥冥中的一种安排吧,我对医疗疾病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这种感觉紧紧抓住我,让我无法放弃。”王来法开始自学中医,他把平日的零花钱全花在了新华书店里,以至于他瘦弱身影一出现在书店时,一些营业员就会跑过来亲切地半开玩笑:“小郎中来了,快给我配点药吃吃。”
因为上海有更多关于药理方面的书籍,王来法每个周末都在往返于沪杭两地的火车上。凑巧的是,也是在火车上,他遇见了自己从医的第一位恩师蔡忠明老先生。
“蔡先生是福建人,当时63岁,他看到我在火车上还捧着一本中医药理书研究,非常喜欢。”王来法说到这里特别兴奋:“蔡老先生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想不到还有这样对中医感兴趣的小孩子,我们中医有接班人了。”
就这样,当时16岁的王来法在上海给家里人寄去一封辞别信,毅然选择跟随蔡先生到了福建,开始了3年的求学之路。从抄单子到给病人看病,王来法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
3年后,王来法回到浙江,考入了浙江省中医学院,在那里学到了更多更系统的医学知识。当22岁的王来法走出中医学院的校门时,他开办了自己的第一家诊所,正式挂牌营业。
因为小时候吃尽了伤胃的苦头,王来法在中医领域中渐渐摸索出一条治疗各类胃胆病的道路。王来法说,传统中医的一个最大特长就是治疗胃病。中药具有抗突变性、抗氧化和抗肿瘤的作用,可以诱导胃肿瘤细胞向正常分化,还有提高机体免疫功能,改善胃粘膜血液供应和增强胃粘膜细胞保护的机会,有可能促进其转化为正常的胃粘膜,从而有望改变西医中“萎缩性胃炎不可逆转”的观点。
从儿时得病到长年研读,到后来成为知名胃胆病专家,中国名医协会理事王来法对中医充满了敬意:中医在防止疾病和重大疫病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中华民族的繁衍生息、日渐强盛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而且“简、验、便、廉”的中医还将会为我国的基本医疗保险制度的实施发挥重大作用。
当医生把手放在病人的手腕上,凝神诊脉的时候,很难想象还有哪一个医学动作比这更能表达对人的关爱。中医诊病的四字原则“望,闻,问,切”,凝聚了多少情感、体验、交流的人性内容。王来法说:“中药的口味比较苦,又要煎熬。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让人们降低了热情。但是,口味虽涩,里面却饱含着中国深厚的医药文化。中药,真的是一剂苦涩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