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在绍兴县渚漓镇的兰花展上,一盆“庄稼蝶”卖出了135万元的价格;而去年,在绍兴市的一次兰展上,更有兰花标出了700万元的售价。兰花价格如此狂飙的背后,是对野生兰花的掠夺式采挖。如今,在绍兴等地的山上,连普通的兰花草都已很少见到,舟山、台州等地的野生兰花资源也已濒危,挖兰者的脚步开始转向江西、安徽等地的深山。
在国家林业局的网站上,我们看到这样一段话——“兰科植物兰科是最珍贵的保护植物之一,占CITES(即《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应保护植物的90%以上。我国约有60~120种兰科植物处于将要灭绝的危险中……禁止乱采滥挖野生兰花,严禁野生兰花的市场贸易。”如何保护野生兰花资源,保护山林的生态环境,成为当地有关部门亟待解决的一个难题。
全村兴起挖兰风
新昌县儒岙镇朱路村,当地一个典型的“兰花村”,全村好多人家吃的是“兰花饭”。村子里的挖兰风是1999年底兴起的,不管男人女人,早上起来就拿着锄头背着箩筐上山,一直要到傍晚才会下山,有时候走得远了,就在山上过夜。
当我们走进朱路的时候,村民裘灿苗正蹲在自家门前给兰花换盆,轻手轻脚的样子仿佛在伺候一个柔嫩的小婴儿。裘灿苗说自己运气不好,从没挖到过什么好品种,手上这盆,顶多每苗卖个三五千吧。“他运气就好了,挖到一株好苗,这辈子不愁吃喝了。”裘灿苗指了指山上潘兴农的家。
潘兴农以前也是个普通的农民,2000年,他加入到上山挖兰的队伍当中。起初,和其他兰农一样,潘兴农什么都不懂,看到有兰花就挖,装进麻袋运到山下卖,时间长了才开始学会分辨品种优劣。
2002年,幸运降临到潘兴农身上。他在山上发现了一株新品,也就是后来被命名为“圆宝鼎”的这盆牡丹瓣蕙兰。潘兴农告诉我们,第一次卖“圆宝鼎”是以20万元的价格卖掉了一苗;去年,他用五苗“圆宝鼎”换来了新昌县城里的两间店面房,价值大约140多万;而最贵的一次,每苗成交价是35万。看着花盆里郁郁葱葱、蓬勃茁壮的兰苗,我们无法计算这株蕙兰还将给潘兴农带来多大的财富。
深谷里的兰草瞬间成了人们眼中的“金条”,引得人们纷纷投入到采兰队伍,闻香下手。尽管更多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挖到过一株好苗,但是这并不妨碍兰农们继续漫山遍野寻找珍稀品种的“淘金”热情。
野生兰花濒临绝迹
“刚上山那时候,兰花遍地都是,普通品种几乎天天都有,好一点的一般几天也能遇到一株。价格卖得很低,一麻袋一麻袋地让他们挑。”潘兴农说,开始的时候因为兰花多,大家不在乎,没人要的兰花就都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去年十月兰花的花季开始后,儒岙每天都有上千人到山上去挖兰花。大部分人是不管花好花坏,有花苞无花苞,统统挖下山再说,对野生兰花资源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新昌县兰花协会副会长寿济成在讲起这些时,相当心痛。“大概四五年前,我们附近山上就不太看得到兰花了,现在更是连普通品种都很少见到。”
朱路村是儒岙镇的一个缩影,更是浙江野生兰花资源地的一个缩影。因为在这种“地毯式”挖掘的背后,是野生兰花资源的日渐枯竭。挖兰人常常在山里走个好几天都看不见一株普通的兰草,更不用说珍稀名贵的品种了。于是他们脚步开始越走越远,逐渐把目光转向了磐安、舟山等地的山区。
据报道,在舟山,许多对兰花没有任何兴趣的人,也加入了挖兰花和炒兰花的行列。绍兴人、宁波人、舟山人,背着行头,住在山上的老百姓家里,每天至少有三五千人在山上。舟山市绿化办主任、兰花协会秘书长卢忠米说,在这种疯狂的“掠夺式”开发中,舟山的兰花资源终于濒临枯竭。“以前在山上转一天就能挖到一两个好品种,而现在200天也碰不到一两个好品种。”卢忠米说,舟山好一点的兰花品种大概有三百多种,但山上已经绝迹的品种大概有一百多种。“如果养殖户没有喜欢兰花的品性,而只是当作一项产业来经营,可能会导致更多的兰花品种消失。”
现在连天台、磐安、舟山等地的野生兰花也越来越少,有人甚至用“十山九空”来形容舟山的野生兰花资源现状。因此,挖兰者的脚步已经开始迈向江西、安徽等地的山区。
炒兰热推动挖兰热
推动潘兴农们迅速致富的背后,是近几年的炒兰热。在形式多样的兰展上,各地兰花商蜂拥而至,而一些名贵兰花的展
出,更是鼓动各地村民外出挖兰“淘金”。
行内人士说,1995年是兰价的“分水岭”,那之前,一苗兰花卖到几千元已属高价,之后,价格不断上涨,如今一苗卖上万元已是平常事。兰价狂飙,使得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兰草身价百倍。于是,兰花的主人们往往戒备森严,养狗护院,在兰棚里安装高科技的监控报警设备,24小时不断人地巡视。
在兰农潘维农的兰棚里,一株2年前以15万每苗买进的蕙兰“佳钧”现在已经有人开价50万每苗要买。但是他们不准备卖,因为“价格肯定还会再高上去,这个品种全国就只有这么一盆,等发到50苗再卖也不迟。”而去年上半年一盆20多苗的“皇冠”在以3300元每苗的价格买进后,下半年就卖出了每苗18万元的价格。还有报道说,舟山的“大元宝”在2006年上半年只有2.5万元,到下半年的时候,就已经飙到25万元了,最近才跌回20万元左右。
其实,兰花的实际价值是很难确切计算的,品种、花香、叶子的形状,是否出现了畸形的“孤本”,都可以体现到价格上,那是业内玩兰人长期形成的一种品位、感觉和认同。“也没什么具体标尺,有时是随意说说的。尤其是新品种,没有什么比价。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行。”绍兴一个养兰名家后代说。
比如,在前几年的一次兰展上,他家的“惠兰程梅”获得特别金奖,他以1.8万元每苗的价格卖给人家,而在同次兰展上,另一个获得金奖的兰花新品,每苗开价120万元。
其他兰界人士对记者说,在兰市里有人打出吓人的几百万上千万高价,也许是经营策略,目的为了吸引人的眼球,其实他并不想卖,是赚个人气而已。到目前为止,浙江兰花最高成交纪录是舟山一名兰农的3苗“神州奇蝶”,去年在云南以120万元成交。
有人认为,名贵兰花价格高得吓人存在炒作因素,通过操纵市场来抬高兰价。一些兰花市场甚至出现“国际倒爷”的身影。
业内人士提醒不懂行的人,不要盲目入兰市,有的炒资故意抬高兰价,你一旦买入,容易套住,同时养兰是一门专门技术,外行人买兰容易上当受骗。
养兰风殃及林场肥土
由于野生兰花资源的减少以及兰花价格的暴涨,使得兰农们不再满足于上山挖兰,他们不再舍得把没人买的兰花随便丢掉,而是种在自家的田里,大家都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就搏一搏,也许明年能开出新品的花呢!”而条件稍好一些的,则在花房里开始培植,希望能养出个好品种。但他们自己培养种植的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泥土。
好花要好土,更何况兰花这么娇贵的的花朵,温度湿度土质,稍一不慎,一盆绝顶好兰也会“变脸”成普通品种。于是,一种俗称“香灰土”的黑色肥沃土壤便成了稀缺物品。目前,这种土壤在市场上的价格是3~5元一斤,远远比大米要昂贵。这种土是山林中的树木、枝叶、植被几十年腐败积累而成的,肥力特别足,其唯一的来源就是从山上挖。
于是挖兰热还带动了挖土热,在新昌的小将林场、天姥林场,常常有农民骑着摩托车进山挖土,一次可以带个百余斤下山。而林场的土地上,则留下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土坑,千疮百孔。新昌县林业局的工作人员说,时间一长,这些有肥力的土壤被挖走,会造成林场的树木植被营养不良。而且还很容易造成山林水土流失,因此,林业局不得不在这些地区竖起牌子,禁止挖土,并派专人在林场入口处巡逻,阻止村民上山挖土。
兰花保护遭遇困局
寿济成说,相对四川、云南等地的价格,浙江一带的兰价只能说是“稳中有升”。而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兰价一涨自然推动更多农民上山挖兰。以前,大多数人是上山挖来就卖,但现在随着野生兰花资源的不断减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己繁殖,也有人去外地买进新品后再卖出去。在新昌不少地方,兰花的采挖养殖与销售确实已经成为一种产业。
儒岙镇分管农业的副镇长章俊认为依靠兰花产业,当地不少农民脱离了贫困,对当地经济有一定帮助。但同时,部分兰农掠夺式的挖掘,确实给当地野生兰花资源造成了严重的损失,而镇政府也正在着手控制这种盲目的挖掘,并试图引导兰农合理挖掘。
章俊说,镇政府在每年兰展上都会宣传保护野生兰花资源,并通过兰协引导兰农合理挖掘,比如告诉兰农上山采兰时不要不分好坏都挖,先剥一个花苞来看看。而有些真心爱兰的人,上山时看见人家挖开丢在一边的兰花,还会帮忙补种回去。
一些兰花爱好者说,希望有关部门能立法,对野生兰花资源进行保护,比如将兰花列入保护植物物种,对采挖者进行依法惩治。也有人建议对采挖者进行资质审核,合格者在缴纳一定的公共资源使用费后才能上山挖兰。那什么样的人才是具有资质的呢,这个标准用什么来衡量?寿济成说,很难界定一个人对兰花是否真正喜爱和了解。
“管理起来难度还是很大的,山那么大,村民又是单独上山,我们看不住的。而且挖兰花不像砍树采矿那么明显,农民放在袋子里就可以带下山,很难发现。”章俊说,镇政府也很无奈,不能用行政命令禁止村民上山,所以目前他们所能做的只能是引导和劝说,主要还是靠兰农的自觉性。
在采访中我们还从绍兴兰农的口中得知,舟山的相关部门已经禁止兰农上山挖兰,并要求当地人不得留宿外来挖兰者。“但其实作用不大的,真的要上山去挖的话,他们想管也管不到的,山那么大,怎么管呢?”一位兰农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