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发生了完全无法预期、带有戏剧性的2001年“9·11”事件……我确定,我们应该肩并肩地与最持久的盟友站在一起……继而,先是阿富汗(战争),再就是伊拉克(战争),后者引起极大争议……在许多人看来,这样做简直不值得,怎么也不值得。在我看来,我们必须承受到最后。”
——布莱尔5月10日说
墙内:伊战招致众怒
英国工党在布莱尔领导下调整外交策略,主张参与国际合作,推进欧洲一体化,希望最终加入欧元区。
但是,布莱尔领导下的工党政府与历届保守党政府没有差异之处在于,主张英国继续与美国保持传统“特殊关系”。
但2002年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特殊关系”无法说服英国工党成员和普通民众相信,有必要“呼应”美国,准备对伊拉克动武。
于是,布莱尔政府着手舆论准备。同年4月10日,他告诉议会,“毫无疑问,萨达姆·侯塞因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仅对中东,而且对世界其他地方构成严重威胁”。
9月24日,布莱尔向议会提交有关伊拉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文件”,声称伊拉克可以在45分钟内部署生化武器。
时至今日,媒体逐渐透出的细节显示,那份“文件”出自时任布莱尔公共关系主管的阿拉斯泰尔·坎贝尔之手。坎贝尔所为,是从因特网下载12年前收集到的伊拉克武器研发信息,再组合英国情报部门“添油加醋”作出的动态评估。
事后回顾,“文件”有着明显漏洞,其中英文拼写差错足以把它的部分来源追溯到因特网网页。
如此拙劣手段,居然得逞!
英国议会2003年3月18日授权政府派遣军队参与伊拉克战争。
但是,就在2003年,战争爆发2个月后的5月29日,英国广播公司以一名不愿公开姓名的政府官员为消息来源,揭出内幕:布莱尔政府为发动战争,授意夸大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情报,尤其是编造伊拉克可在“45分钟”部署生化武器的说法。
同年7月17日,向英国广播公司揭露内幕的英国国防部武器专家戴维·凯利不堪沉重压力,割腕自杀。
法官布赖恩·赫顿同年8月1日受命调查凯利之死,次年1月28日发布报告,认定布莱尔政府对凯利之死没有责任,英国广播公司以凯利为消息来源的报道缺乏事实依据。布莱尔政府因此躲过一场危机。
然而,“赫顿报告”发布几天后,民意调查依然显示,相信英国广播公司报道真实的英国民众3倍于相信政府没有造假的民众。
这以后,英国一度出现一块布告牌,受反对党人士指责政府撒谎时的提法启发,把“布莱尔”(Blair)的英文拼写改为“布骗子”(Bliar)。
2005年4月20日,在布莱尔试图竞选连任议员的英格兰东北部塞奇菲尔德选区,雷吉·基斯告诉一名美联社记者,他的儿子作为英国军人将近两年前在伊拉克丧生,时年20岁。他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参选议员,“全部目标就是把布莱尔赶出代表塞奇菲尔德的席位”。
如果布莱尔无法连任议员,也就无法连任首相。
“假如我的儿子死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基斯说,“我现在不会做这些事情”。
墙外:亲美令人侧目
同样的尴尬,同样高涨的反战情绪,也出现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国。
事实证明,战争爆发前,萨达姆统治之下,伊拉克并不存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对于伊拉克是否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布莱尔和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或许并非没有疑问。
美国《纽约时报》2006年3月27日披露一份英国政府备忘录,记述布莱尔与布什2003年1月31日在白宫绝密会谈的内容,其中之一是两人坦白地表示,在伊拉克境内截至当时还没有发现违禁武器。
参加两个小时密谈的人员,英国方面有布莱尔的首席外交政策顾问戴维·曼宁、首相办公室主任乔纳森·鲍威尔和外交政策顾问马修·里克罗夫特,美国方面是时任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康多莉扎·赖斯、她的高级助手丹·弗里德和白宫办公厅主任安德鲁卡德。
曼宁写下的“绝密”备忘录显示,布莱尔和布什已经确定要对伊拉克动武,同时还构想了挑起战争的3种方式。
当时,英国议会还没有给予战争授权,但布莱尔说,“我们已经忍耐很久。现在我们将说,危机必须在几星期内解决,而不是几个月”。
只是,伊拉克战争爆发4年后,布莱尔和布什的“算盘”落空,伊拉克所面临的危机并没有结束。英军在伊拉克投入7100名官兵,迄今累计死亡148人。
但是,布莱尔本月16日下午抵达白宫,布什笑脸相迎,告诉客人:“你是一位名人”。当晚,布莱尔留宿白宫,布什安排布莱尔住在英国已故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住过的“女王卧室”。
谈及是否因为支持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而致使布莱尔提前“下岗”,布什闪烁其词:“可能吧。”然后再给出看似肯定、其实并不肯定的回答:“我不知道。”
布莱尔“谢幕游”,首先去美国白宫,19日才抵达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看望驻扎在那里的英军官兵……
法新社和美联社的多篇相关报道中,开篇就写“首相托尼·布莱尔”,不提“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美联社在一篇报道中说,布莱尔在美国的“受欢迎”程度远高于在自己国家的“受欢迎”程度。
与此同时,英国媒体的报道中,议论在持续:布莱尔似乎是“美国首相”。
英国自由民主党领袖查尔斯·肯尼迪指出,“布莱尔把我们带入战争的方式使得英国国际声誉受损。它破坏了联合国,破坏了国际法……也破坏了布莱尔的首相形象,破坏了公众对政府及其政策的信任。”
反省:说辞苍白无力
布莱尔本月17日在美国再次为英国与美国以及他与布什的“特殊关系”辩护:“我们作出了一项自认为非常难以决断的(伊战)决策。我当时那么想、现在还这么想,那是一项正确的决策。”
“我相信,美国与英国之间的关系是符合我们两个国家利益的关系,符合世界和平和稳定利益的关系,”他说。“不过,一些时候,这是一种引起争议的关系,至少在我的国家是这样,但我从来不怀疑它的重要意义”。
同样的辩解,他先前表述得更为明确:之所以总是与美国站在一起,是要“把美国维持在国际(关系)体系内”。他的解释是,“如果让美国人单独打败萨达姆·侯赛因,而不是让他们获得国际支持,那么,对和平与安全的长期损害会更大”。
对布莱尔所言,英国人马克斯·黑斯廷斯在《每日邮报》上发表文章,大加挖苦:“托尼·布莱尔确实作出了一项勇敢的决策,那就是,影响美国人行为的唯一希望就是分担美国人的行动。”
美国学者杰弗里·惠特克罗夫特则发问:“你能告诉我说,‘我大哥有些莽撞,星期六晚上喜欢烂醉如泥,然后驾车穿城而过,时速140公里,如果我让他独自行动,会对和平与安全不利,所以,我与他一同飙车?’”
媒体记者注意到,英国如此紧随美国,至少在军事上并没有“讨好”美国。
前任美国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曾经对英军露出“不屑”,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公开说,即使没有英军支持,美军也能打垮伊拉克的抵抗。
就美英“特殊关系”,美国学者杰克·贝蒂回顾一段历史:1956年6月,英军全部撤离埃及,但苏伊士运河仍为英国和法国控制。同年7月26日,埃及政府宣布将运河公司收归国有,全部资产移交埃及。英法决定对埃及动武,以求运河“国际管制”。为缓解兵力不足状况,法国提出邀请以色列加入,由此触发第二次中东战争,英法军队随后加入战争。
已故美国前总统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当时给英国首相罗伯特·安东尼·艾登发出警告:如果英国坚持以武力摧垮埃及政府,“整个亚洲和非洲将团结一致对抗西方,我担心,这种状况花费一代人的时间也难以改变。”
如此表述适用于伊拉克战争,尤其适用于伊拉克战争在中东地区的潜在后果。而艾森豪威尔“忠告”艾登不仅没有损害美英“特殊关系”,反而维持了“特殊关系”。
反观布莱尔,不仅不予“忠告”,还一同参与战争。美国外交分析师普遍认为,布莱尔是有可能阻止战争爆发的唯一外国领导人。所以,贝蒂在美国《大西洋月刊》今年4月号上写道:“事实上,没有哪一位友好国家领导人对美国造成的损害,可以超过布莱尔先生。”
二解布莱尔
沉重的伊战“遗产”
布莱尔当政10年,依照英国保守党领袖戴维·卡梅伦的说法,是“以远大前程开场,却以令人失望收场”。
布莱尔并非没有外交建树,但与伊拉克战争的后果相比,却几乎让人难以记取。英国民众普遍认为,布莱尔留下的政治“遗产”莫过于伊战。
正因为这一点,布莱尔与布什在华盛顿再次相聚之际,他的候选继任者戈登·布朗16日在伦敦作出承诺,将以与前任不同的方式,“重建(民众)对政府的信任”。
对于自己这些年的功与过,尤其是发动伊战的是与非,布莱尔和布什17日一同在白宫接受媒体记者提问时异口同声地公开表露同一个意思:自己不便多说,让历史充当裁判。
在私下场合,两人曾经换一种表述:“上帝将是我的裁判”。
美国学者杰克·贝蒂由此推断,依照布莱尔和布什的表述,既然只接受上帝的裁决,对上帝负责,那么,让他们当政和决断的“选民”,似乎只有“一人”,那就是上帝。
贝蒂因此发出呼吁:“让我们获得救赎,免受这些只对一位‘选民’负责的政客之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