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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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0004版:人文·晚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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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9月7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闾巷扫花──哭嫁
■尚花
  小时最不能解,结婚明明是大喜事,过门时,新娘子与娘家人却为何要哭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若哪个新娘子哭得不够惊天动地又或干脆掉不下眼泪,总要为围观的三姑六婆们所诟病:这女子心肠硬,甚至动辄就上升到不孝。

  好笑的不止这点,品评新娘贤惠与否,通常还与当日天气有关。所谓望天知人。“毛毛雨,贤惠女。大太阳,恶婆娘。雨不停,麻纱人。”不管天气如何,反正总有得说法对应。虽无根无据,却因世袭已久,口口相传,难免不会有心理映射。新娘子一早起床,推窗一看,天气晴好,一块暗地里久压的石头甫才落了地。

  那时乡里间常有草台班子来唱戏。我记得看过衡山班子唱哭嫁骂媒的戏。那女子凤冠霞帔,脸上白粉扑得很厚,眉眼描得也浓重,有种野气四散的美。母亲端坐在太师椅里,中堂悬了大红双喜字。母亲唱:“女啊,喊你早晨回来,女啊。”女子朝娘跪行着唱:“娘啊,早晨回不得,早晨露水大,娘啊。”然后跪行着远去。那边娘起了身站唱:“女啊,露水大就上午回来,女啊。”女子又徐徐跪近唱:“娘啊,上午回不得,上午日头大。”反复唱了几轮,反正是左也回不得右也回不得,总有理由。母女俩都哭啼啼的,我不耐又不解,就问外公,这女子如何生得这般娇气,露水淌不得日头晒不得。外公说嫁到别人家,就由不得你自己,哪有想回就回的。她不过是在找理由。

  我六岁时,曾跟着外婆去山冲里吃一个远房姨娘的喜酒。进门时,她正在哭嫁。边哭边数。数父母的恩情,数对兄弟的不舍,数对往后日子的担忧。每起兴,都是同一句引子:娘呀,你养女冇得好下场。随后是病了有谁把药煎,老了哪个缝衣裳。然后声息在抽泣中渐弱,再然后忽地兀自拨高声调:“娘呀,你养女冇得好下场”。转入下一节内容,比如从今往后,女儿端的别家碗,不知别家父母啥心肝。数着数着,母女就哭作一团,作爹的就默然转身去了灶间。一干姨娘婶子也红了眼,泪水涟涟地赞女孩子晓得好歹,没白养一场。

  开初哭,可能是因为程序的必须。但哭着哭着就触动了情怀,一发不可收拾了。娘哭,是辛苦一场,终成泼出去的水。女哭,是一段人生永不可复返的结束,将铺展而来的生活却充满未知,有惧有忧有眷恋有不舍。长大后我想还有一个原因,那时家人在平素的日子里都拙于言语表达,借了这个由头,开了闸,也算将无限的依依滂沱而出。毕竟女儿又有多少机会在解事后仍能赖在母亲怀里大哭一场呢?

  那一口一声的“娘呀”倒惹不下我的眼泪,毕竟年纪小,哪能体味如此复杂的女儿心事。但我心里却真起了惶怕,因晓得我长大也要做新娘的,但打死我也学不会这般有板有眼地数哭。这如何得了?到了哪天不被人骂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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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 人文·晚潮 D0004 闾巷扫花──哭嫁 ■尚花 2007-9-7 48257178002CE1734825734E00270658[B1-文敏]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