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赌,他们这辈子都赚不了什么大钱,过不上汽车洋房的主流生活,因为尽管有着良好的学历背景,有着一份高薪体面的工作,可是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十几年辛辛苦苦才长成的白领模样,甘愿放弃一切,甘愿就此守着一家家怪店,随心所欲地摇晃着日子。他们像足了旧时光里提笼架鸟的败家公子,只不过他们败家败得无与伦比的舒适自在,败得浑身都写满了时尚与品位!
他们开的那些小店是那种不受人注目的小店,位置也多半是在远离闹市的僻静处,顺带着也就没有什么太好的生意。但是偶尔经过店子,闲闲地一望,那横七竖八、精灵古怪的各色物品能一下子把你抽空。店里卖的东西好杂,不是精品,也是独品,随便拎起的一件东西都让人心折。有着古旧花纹和造型的物品;一大块色彩惊人艳丽的印度手工刺绣挂毡,细细地看那一针一线,一年也看不够;旧上海的那种印着美女的月份牌;一副吃饭的银的刀叉,有着耐人寻味的好手工,光看那一支支叉子,它们的尖齿切面那么粗犷,就极耐看……
店里的物品别致又独一无二,所有的绝顶品味都源于店主对品位认知的精确感。也有些是他们自己做的看家玩意儿,一不小心还可以把它们叫“雕塑’。现代工厂里生产的精细的东西让人有距离感,很难产生太多感应。可是这些怪里怪气、蒙灰粘土的手工物品,让人极爱遐想它们的那个迷人背景和故事。每一样东西都有属于它自己的时间和空间,这也许就是它们让人迷醉其中的原因吧。
店主多半年纪轻轻,衣着上透着极重的艺术品味。家境好,这个店铺,该是他(她)打发心情而不是赚钱养家的地方——因为根本赚不到钱。他们开张往往几个月才能付得起租金,由于入不敷出,还要兼打一份工,用打工的钱支付小店的支出。
对于店子的经营,他们也几乎随意成一团。什么时候开店,全由自己的生物钟决定,只要睡到自然醒,哪管开店是在早晨6点还是晚上6点;关店也是如此,心情不好关店,老友重逢关店,遇到不想招呼的客人关店,出去旅行,还是关店,可能一走就是两个月。随兴随意,却又顺理成章。玩儿,就是他们的生活基点,他们不会特意地追求社会公认的那些人生目标,只是追求生活中所有可以信手拈来的舒服自在。
店里的东西大都是他们在种种机缘中不断地得来,他们清楚每一件东西的来历、手工特点、神秘所在。
蚂蚁搬家似的稀奇古怪的物件定期就会有新的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又转手一部分,来来去去也成了那些宝贝的一种保存方式。但并不是所有人的生意他都做,有的钟爱之物给再高的价钱也不让,而有时遇上对这些宝贝特别有心的人,他也可以半买半送,有时他会让客人预约时间,甚至闭门关店,然后慢慢一件一件物品介绍,对着客人狂喜赞叹的眼神,合着同道中人的话语,他想要的东西已经赚到了,在这种时候,还赚钱做什么呢。对于他们而言,开店只是想为了把自己的兴趣公诸同好,做不做得成生意反而是次要问题,最主要是找到跟自己有同感的人,能把自己的喜爱变成真实,从一个人手里到另一个人手里,这一切顺序,缘来和缘去,都只是偶然,这一份满足和机缘就是他们最想赚的东西。
这种无门无派的生活方式,舒服雅观大方时尚兼有品位,对于追求经典人生的大丈夫,他们有点小资,有点孤芳自赏,简直就是吃饱了没事千的,找抽族。他们所谓的事业定在让简单变复杂,不经济甚至是得不偿失,但乐此不疲的他们只是把嘴一撇:“我选择,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