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正在上映的电影《色，戒》里的两个配角，但对于她们自己，她们是主角，只有两个字来概括这次拍片的体会，“难忘”！所以，听听她们的自述——

　　去年回上海探亲时，在一个晚会上偶然地遇见了李安。虽然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虽然不住同一个城市，却也有近十年没见面了。晚会结束时，我们一同下了电梯。在电梯里他老盯着我看，弄得我挺尴尬的。告别的时候他拥抱了我一下，跟我说，“我有个角色想请你演。”我正要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抱歉地加了一句，“主角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你的角色是易太太。这是张爱玲小说改编的，我明天让人给你送去。”回家的车上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李安的《喜宴》是为我写的。后来他很长时间找不到钱，等他有了投资时，他却不能用我了。我是命中注定当不了他的女主角。

　　张爱玲的书我看过很多，但当时并没有读过《色，戒》。我妈妈是个彻头彻尾的张迷，我回家跟她说起这事，她说，“噢，我想起来了，易太太是一个极小的角色，毫无意义。”她劝我不要去演，我说，“可这是李安啊。”我觉得能在现场观摩他工作已经是有意义的了，更何况为他的电影做出任何一种贡献。

　　第二天，李安的助理把小说送了过来，读完后我发现我妈是对的，易太太似乎是一个太小的角色。李安来电话跟我说，易太太对他来说很重要，她是电影的一个秤砣，压阵的。李安要我身上的一种风度和气质。易太太在一个很不利于她的情况下，驾驭着她和他的家，还有她身边的人——那些大多数都是和她丈夫有一腿或曾经有过一腿的女人。挂了电话我就义不容辞地答应去演易太太了。

　　李安在现场的思想非常集中，很少跟任何人聊戏外的事。他十分熟练、自信，但又永远保持着谦卑。我到上海后演的第一场戏就是全片的最后一场戏，易先生一个人坐在那张他和王佳芝缠绵过的床上，易太太一下什么都明白了。拍完后李安就哭了起来。后来聊起来，他告诉我他拍西片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情绪冲动过，总是跟题材有一定的距离，只有国语片才让他感觉如此切肤。他说不过情感的投入并不一定代表作品最终会是成功的，只是一种不同的工作状态。

　　《色，戒》的现场很有意思，有各种不同的人和语言。各部门人员互相学习和适应不同的文化和工作方法，现场却又极其协调。灯光师跟摄影助理是三位来自香港的摄影师，他们自己都拍过很成功的影片，现在却来协助李安的摄影拍《色，戒》。

　　李安就是这样穿梭在中西文化之间，把好莱坞学到的系统的工作方法和严谨的体系带到国语片的拍摄中，又把中国片拍摄的灵活机动性、随意性和一些不用花太多钱又能起到特别效果的聪明伎俩带到西片的拍摄中。这也许是他成长弧度直线上升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易太太的许多戏都是在麻将桌上，四方桌周围坐四个人一般是挺难拍得有意思的，李安却花了差不多一星期的时间拍着第一圈麻将。人的体态、手的动作、脸的表情、机器的运作、光的变化浑然一体，一场麻将拍神了，拍精了。

　　我以前对麻将毫无兴趣，为拍《色，诫》终于学会了后，打灯光的时候我就跟另外的三个演员打牌，从来没有觉得等待的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