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流亡德国的俄国作家纳博科夫以“西林”为笔名出版了长篇小说《暗箱》。我是在这个初夏的夜晚开始阅读这部小说的，奇怪的是在阅读过程中我常常会想到纳博科夫那本过于出名的小说《洛丽塔》，甚至在一边阅读中一边将这两部小说进行着不自觉的比较，小说的男主人公都是富有成就的中年知识分子，都迷恋一个未曾成年的少女，都深深陷入到情感的波澜之中，并且最终导致了悲剧的结尾。但等到我一口气将这部小说读完，我觉得这部小说一样出色，而不仅仅是后来纳博科夫写作小说《洛丽塔》的另一个版本。

　　《黑暗中的笑声》讲述的故事并非离奇，甚至在小说刚刚开始纳博科夫就冒了一个险，他将故事的核心全盘托出，“从前，在德国柏林，有一个名叫欧比纳斯的男子。他阔绰，受人尊敬，过得挺幸福。有一天，他抛弃自己的妻子，找了一个年轻的情妇。他爱那女郎，女郎却不爱他。于是，他的一生就这样给毁掉了”。难道纳博科夫只是想给我们讲述一个爱情的悲剧，或者一个中年知识分子怎样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吗？我读完整部小说，才发现这是一部充满玄机的小说，它被套在了一个俗不可耐的三角恋的故事中，有研究者表明这是纳博科夫有意为之，他是对于当时德国电影银幕中的三角恋爱的故事的刻意模仿，同时也是一种艺术上的挖苦。甚至连主人公欧比纳斯一开场也试图在他的绘画事业和电影中寻找一个可能的创新；当他在电影院中遇到了一个梦想成为电影明星的性感少女玛戈，一个出身贫寒但充满野心和幻想但情感经历却相当复杂的少女。在小说中，纳博科夫甚至使用了许多电影中贯常的拍摄镜头语言，小说的结尾作家则故意使用了一个电影的特写语言来结束。这样一部小说他怎能吸引读者的注意和阅读的兴趣？

　　我想从小说的结尾来透视这部小说。画家欧比纳斯在黑暗之中准备开枪射击他的情人玛戈，然而他自己却被永远留在了黑暗之中。事情的起因是画家欧比纳斯与他的小情人玛戈到瑞士度假，同行还有曾经抛弃玛戈的初恋情人雷克斯，现在这个落魄的画家雷克斯已经毅然成为欧比纳斯的好朋友。一次偶然的机会，欧比纳斯得知他的情人玛戈竟然背着他与雷克斯偷情，巨大的欺骗带来的耻辱让他愤怒，在驾车与玛戈离去的时候车祸受伤，从此他双眼全盲。但这并没有降低玛戈与雷克斯偷情的热情，欧比纳斯一直生活在自我安慰的欺骗之中，直到有一天他妻子的弟弟保罗的到来，才扯破了这张弥天大谎，愤怒的纳格雷斯，这位一直以来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最伟大的爱情的中年男人，他优雅、知识渊博、富有、有绅士风度，但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要承担这样的一个巨大的耻辱。

　　纳博科夫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实际上是充满了惊悚的小说，他试图告诉我们的是人类在面对自身的欲望的时候即是面对自身的弱点，也是面对自身的丑恶。读完小说，正是深夜，我忽然感到似乎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笑声一片，这笑声充满了对于人类的怜悯与怀疑，嘲弄与戏谑。纳博科夫写下了这属于人类的黑暗之笑，这正是小说的奇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