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超级喜欢藏在阴暗的壁橱里听别人的隐私，特别是漂亮女人的。所以我很爱火鸟，因为他是个心理医生，而且他允许我在他的工作时间躲在那口大壁橱里，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半躺在那里，通风不错，还能透过小拇指粗的缝隙窥探我感兴趣的人。

　　那个叫青衣的女人又来了，自述失眠，每个星期只有在看过火鸟后才能睡上四个小时，平时的夜里满脑子都是乱爬的蟑螂，好像被窝里、床褥下全是蟑螂，所以要经常起来发疯似的抖床褥。火鸟拿出一只塑料蟑螂放在青衣面前，柔声细语地说这只是一只很普通的虫子，所以其实失眠根源不在蟑螂。青衣照例开始痛哭，说她苦大仇深的童年、充满暗恋单恋的青年，火鸟能把一切都和蟑螂扯上关系，最后居然说服青衣晚上枕着那塑料蟑螂做个好梦。

　　我每次都怀着憧憬藏在壁橱里，期待一些隐私能让我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个与外表极不相符的世界，外表稳重，内心放荡；外表木讷，内心活泼……只有走到他们的心里，才会揭穿他们的面具。我咬牙切齿地听，我兴致勃勃地听，我如痴如醉地听。我的心里逐渐被他人的隐私塞满了，鼓胀得时时要打饱嗝。

　　初夏那天，壁橱里有些闷热，还好来了个穿浅绿衣衫的女人让我觉得挺清新，但她像挤牙膏那样被火鸟挤出来的破事却让人燠热无比。什么包二奶、第三者、离婚拉锯战……老掉牙的事情加上了鼻涕眼泪，听得我气若游丝，火鸟却不停地说：“说吧，说吧，说出来。”我觉得我已经被淹没了，可周围还有很多泡沫不停地挤过来挤过来……我快崩溃了，我从壁橱里跳了出来大叫：“我不要听了！闭嘴！”

　　火鸟用干燥的手唤醒了我：“祝贺你从窥私的癖好里挣脱出来了，其实别人的隐私对你而言是个负担。”周围并无那个浅绿衣衫的女子，一切只是催眠。

　　我再没去过火鸟的诊所，前不久听说火鸟患了轻度精神分裂，诊所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