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自己企业中安排一个亡友的女儿，郭凡生相当为难：严不得，宽不得，比管理自己的孩子更麻烦。于是，他选择了不见、不问、不管。他只能感叹一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种遗憾，自古皆有。”

　　不认，不见，不管，不问

　　我和赵建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十分要好。我读大学后从政经商，在北京工作，他已经成为某企业的负责人，联系就少了，只是有几次同学聚会见过面。他是那样心地善良，笑起来眼睛都快变没了。

　　一个小雨蒙蒙的晚上，在呼和浩特的一个小酒馆中，当时我在生活中遇到重大转折和困难，他端着酒杯告诉我：“坚持下去，你一定会成功的！”给了我莫大的鼓舞。

　　大概十年前，他突然去世了。

　　四五年前，一位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的老同学突然来电话，说赵建华的女儿欣婷农大财经专业毕业了，让我帮忙把她留在慧聪。这件事让我十分为难。第一，进京户口十分难解决；第二，到企业后，不照顾不行，照顾又会出现许多问题。在我犹豫时，好几个同学都给我打电话，异口同声地说：“你一定要帮这个忙！”最后，他们还搬出了我的中学老师。于是我硬着头皮，违反了一些原则，把这位昔日同学的女儿留在公司，成了财务部门的一名职员。我给自己定了原则，对这个女孩不认，不见，不管，不问。这样才能保证公平，才能对孩子好。

　　两年前，公司年度劳动模范要去境外休假，我了解到财务部几十人中，唯一入选的就是欣婷。他们告诉我说，这个孩子工作非常出色，而他们并不知道我和欣婷的关系。当时我喜从心来，真希望马上能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当我侧面去问时，才知道，她被派到广州公司，由出纳升为会计。一个多月后去广州出差，我专门到财务部转了一圈。两年多了，第一次去见她。

　　她站起来跟我打招呼。我在她眼中看到了尊重，还有一丝深埋着的亲情。那一晚我失眠了。

　　做CEO，还是叔叔？

　　去年五月，我接到欣婷的短信，她已经办好签证，要去英国留学。我真为她高兴，也为建华高兴，但心中略有不安。毕竟这些年，我对她生活上照顾太少了。中秋、圣诞、元旦，我甚至没有把她叫到家里来吃顿饭。只有严肃的对话，从来没有父辈亲情的表露。这些年，不知道当她生病时，工作、生活有困难时，谁在帮助她、照顾她？这种不安变成了深深的自责。我问自己：“你这个叔叔当得称职吗？”

　　这时我想起了鹿和狼的故事。一个岛上有许多鹿和狼。狼吃鹿，所以人们把狼都打死了。后来发现，因为没了狼，鹿群生存能力严重退化。人们不得已，又引入了狼，把弱鹿和病鹿吃掉，来保护鹿种群的健康。

　　我苦笑问自己：“难道你就是狼吗？”犹豫了很长时间，我给她回了短信，依然是冷冰冰地告诉她：“拿到学位后，回来，公司的职位给你留着。”依然没有太多的亲情，更多的是严肃的交流，是一个CEO与普通雇员的对话。

　　不知道小欣婷事业有成后，她会理解我吗？再过十几年，当我们变老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他们成功。而我那时，就抱抱他们的孩子，享享清福。因为我们该贡献的都贡献了。

　　于是我想，要不要请她到家里来吃顿饭。但我明显意识到，只要我把她叫到家里来吃饭，我就不再是她的CEO了，就一定会变成她的叔叔。而对欣婷来说，她更成功的未来，虽然需要叔叔、伯伯给她的爱，但更需要我这样苛刻的CEO。我最终还是没有请她，哪怕这对我自己而言，是充满遗憾的。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种遗憾，自古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