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进

　　

　　

　　

　　

　　

　　

　　

　　

　　

　　

　　

　　

　　

　　

　　

　　

　　

　　

　　

　　一部好的作品，就像是那作品的名字也带着本身的灵气一样。我忘记什么时候知道《黄昏的清兵卫》这个名字，甚至都不了解这是一部电影的名字，但是这个有点古怪的名字，没来由地在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那应当是一个身材秀长的武士，佩着长刀走在黄昏的乡村小径上，铺着整齐稻茬的稻田里拖过他长长的身影。

　　当然，这部电影的名字和我的想象毫无关联。“黄昏”两字只出于这个叫井口清兵卫的低级武士因丧妻而不得不拒绝同僚的聚会，在每天黄昏准时回家照顾女儿老母。

　　有时候日本人对细节的描写简直就是残酷。暮春时节的青青田野，主人公带女儿们在清灵的溪边采摘野菜，远处是白皑皑的雪山连绵，美到令人胸闷，接着的镜头却是两个农人把漂来停在洄湾里的饿殍用棍子推出去，让它继续顺水漂走。这种美的景致和死亡一起出现，每每被日本人纯熟运用，在山田洋次的这部作品里就出现了两次，那种美到极致的风景到死亡的转换，就像是越过刀锋，是艰难的，但是他们的融合没有距离没有分界。当然也包括丑陋到极致的情景和死亡一起被描写，如那个叫服部玄藏的兵头被余吾善右卫门杀死在门口的小院里，无人敢去收尸，清兵卫去的时候，创口血衣上叮满“嗡嗡”叫的苍蝇，这些苍蝇在最后决斗中还一直出现，让清兵卫分心。

　　五十石的俸禄虽然低微，但是和那些饿死的人相比，能够生在清兵卫家，那两个小女儿难道不是幸运吗？他们家里甚至还有一个女仆，一个清兵卫自己贴身的仆从，那个呆头笨脑的仆从估计是导演为了说明清兵卫的贫穷，所以雇不起一个更得力的人吧？但是在这部电影里，这个叫直太的仆人表演竟然如此出采！虽然只有几句台词，我甚至都能把他的台词背下来，一句是下雨的时候说些下雨的废话；一句是回应主人公对杜鹃开花的感叹，还有就是主人公在生死决斗前叫他去给女主人公朋江传话，他笨到连稍长一点的两句话都记不住，还要朋江帮他讲出来，可是他在清兵卫决斗回来时的那个欢愉的呼喊：“萱野，主人回来了！”表现出那种傻子传达出来的温情，真是令人感动。而对应到现实本身，却是让人感叹导演和演员们的努力，连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近乎群众演员的家伙，也这么努力、认真、出采。

　　有一些地方，我们中国人看起来可能比较吃力，比如：清兵卫家这么穷，却还养有两个仆人；家老手下这么多的兵士，却对一个已穷途末路的余吾善右卫门武士束手无策，非要派清兵卫去和他生死决斗，搁在中国，你武功再高，一群人冲进去还不照样把他跺成肉酱？

　　在电影中，清兵卫的女儿们读的是《论语》，你听日文原声的，那一句一句都有优美的歌调。不过清兵卫的大舅子也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叫外甥女们不用读书，那倒和中国那个时代的有些人一个腔调，他在训完这些话后，自己伸手去抓茶壶被壶盖烫到的狼狈相让我想起学生时代检查学生宿舍里电炉的监管老师，盛怒之下没收电炉时，被电炉烫了的情景。呵呵，这是题外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