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0月8日,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父亲却在这一天,永远闭上了他的双眼。
1925年农历四月初八,父亲出生在云南省峨山县一个小山村里。父亲属牛,出生那天恰好又是牛的生日。父亲的一生,恰似老黄牛一样,默默无闻地耕耘了一辈子。
1942年,因为国民党抓壮丁,18岁的父亲被迫离开了家乡,成了中国远征军的一名士兵,抗日卫国,在血雨腥风中幸存下来。
解放前夕,父亲没有跟着部队去台湾,而是留在了福建。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带着家人,回一趟云南老家。遗憾的是,他老人家直到临终,也没能实现这一梦想。
父亲在我脑海中的形象,更多的是一个忙忙碌碌的身影。父亲是养路工人,在乡下一个道班里工作,每个月回来一次,住上两三天。但每次回到家里的当天晚上,父亲都要详细看我们的作业,问我们的考试成绩。父亲不止一次对我们说:爸爸小时候没有条件读书,你们现在生活在新社会,一定要好好读书,只有多读书了,今后才能干大事业。记得哥哥读到高中时,有一天突然跑到乡下爸爸所在的道班,说是要跟父亲一样当养路工人。父亲急了,第二天特地请了假,把哥哥从乡下又送回了县城,坚持要哥哥继续上学。
父亲的期望成为我不断上进的最大动力。1983年,我如愿考上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当校长敲锣打鼓将喜报送到家门口时,父亲激动得双手颤抖,握着校长的双手,一个劲地说“谢谢”。父亲说,这是他一生中感到最为光荣的一件大喜事。父亲还让我提笔给云南老家的叔叔和姑姑写信报喜。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来到杭州工作。成家立业为人母后,我一直记挂着要陪着父亲回一趟云南老家,不料,父亲却在此时被查出患上了肝癌!
1998年暑假,我回到福建老家,陪伴了父亲40天。那是我跟父亲在一起的最后一段日子。眼看着父亲一天比一天消瘦,眼看着父亲渐渐离我远去,我心如刀割,痛苦不堪。无助的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乞求上苍开眼,让我跟父亲在一起的日子多一点,再多一点,让父亲的痛苦少一点,再少一点。
面对疾病的折磨,父亲坚强得让我掉泪。父亲床前的那张桌子,一个尖角已磨圆了。原来,每当肝部疼痛时,父亲就用这个桌角顶住肝部,一声不吭。他是怕女儿看到他疼痛的样子心里难过。他老人家从来只为子女着想,没有想过自己。
暑假就要结束了。我带着女儿,踏上了回杭的路。临别那一天,父亲的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不断地向我们挥动着。女儿也挥动着小手向外公道别:外公,再见!”我也笑着对父亲说着再见,转过身去,却是泪流满面。我知道,这一声“再见”,意味着永别。
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10年了。10年的岁月不算短,但任凭时光的流水如何冲刷,对父亲的思念之情,从来没有淡去。
可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的是,去年,我终于回到了云南老家,见到了从未谋过面的叔叔和姑姑一家,替父亲实现了回家的梦想。我从爷爷奶奶的坟上取了一包土,将它洒在了父亲的坟前。我知道,这包土里有爷爷奶奶的灵魂,它们洒在父亲的坟前,仿佛父亲又回到了爷爷奶奶的怀抱。
父亲,您只是千千万万个普通父亲中的一员,您没有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在女儿的心里,您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伟大的父亲!
但愿天堂里没有那么多苦难,但愿您老人家在那个世界里,能活得开心和快乐些!
方云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