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实习生 刘威 本报记者 朱韶蓁 薛建国

　　

　　温州最近曝光了一批“黑户”幼儿园，其中11所设施不完善未经任何部门审批、多次警告依然照开不误的幼儿园被取缔。上这些无证幼儿园的孩子中，有80％以上是农民工的子女。当我们为这些孩子从此可以远离阴暗陋室而感到欣慰时，孩子们的父母却露出愁容：“孩子没有地方送了，只能跟着我们打工了。没想到，把孩子接到城里，连找个看孩子的地方都这么难。”

　　家长的话令人心情沉重。如何照顾和看护民工的下一代？他们学前教育的现状如何？如何让民工子女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一样享受学前教育的权利？带着疑问，我们对农民工学龄前子女的状况进行了调查。

　　幼儿园能把孩子看牢就行了

　　刚来温州没多久的小王夫妻俩在温州双屿镇一家服装厂上班，没多少时间照顾孩子，所以他们将孩子送进了附近的吕浦星星幼儿园。小王说：“幼儿园嘛，又不是学校，我们要求也不高，只要老师能把孩子看牢就好了。”然而，有70多个孩子的吕浦星星幼儿园由于没有通过隔年一次的评估，即将被勒令停办。

　　双屿镇由于鞋厂集中，民工聚居区也就相应开办了幼儿园，就读的孩子中80％以上为民工子女，但它们都是无证幼儿园。对流动性较强且手头余钱不多的民工家长们来说，这些接送方便、价格便宜甚至不满一月退学还能按天数拿回学费的幼儿园，很适合他们的需求。至于幼儿园达不达标，有没有证，对他们而言都是次要问题了。

　　记者昨天来到了吕浦星星幼儿园，两间三层的民房便是园舍，前面一块空地用栅栏围起，内设两三样简单的游戏器械。一层楼有前后门，二三层只有一个通道，这达不到办幼儿园所必须的“两个消防通道”的标准。

　　室内条件非常简陋，采光不太好，所有孩子都挤在一楼仅有的两个教室里玩耍，二三楼是午睡用的。厨房看上去有些脏，烧饭阿姨说，中餐是两菜一汤，为节约成本，点心只在下午提供。

　　下午四点半左右，家长们陆续来接孩子了，听说幼儿园马上要被关闭了，家长们都很无奈：“如果真关了，只能再找一家便宜的幼儿园了。”

　　在杭州九堡、五堡、留下、下沙等城乡接合部，也是外来民工的聚集地。在下沙一户外来务工人员的家中，男主人小黄是江西贵溪人，2006年来杭州务工。去年春节过后，小黄和妻子将4岁的儿子接到杭州，希望儿子能适应杭州的生活。为了孩子的未来，小黄夫妇将儿子送到了附近的一家幼儿园，这家幼儿园基本上收的都是民工子女。

　　小黄说：“这个幼儿园条件不是很好，但是费用便宜，一个月只要一两百元，我们负担得起。公立幼儿园费用高，而且还不收民工子女。这个幼儿园的老师更像是保姆，只会带孩子。不过，我们孩子上幼儿园，也不图他能在里面学到什么东西，就是希望他有一些玩伴，能尽快适应城里的生活，而且有人看着，我们在外面工作也安心点。”

　　学费门槛挡住四成外来孩子

　　昨天晚上9点多，温州下岭新村的王美萍还带着5岁的儿子摆水果摊，等候最后一批顾客。孩子挺乖，见到有客人来，会帮母亲拿塑料袋。

　　王美萍一家三口一年前从河南来温州打工，夫妻两个人一个月挣不到2000元，供孩子上幼儿园应该还可以，附近一家幼儿园每个月只要200多元钱，可是王美萍不这么认为：“老家老老小小好几口人指望着我们供养，大部分钱都要寄回老家，剩下的钱只够勉强生活。再说，上幼儿园还不就是玩吗？他现在和邻居小朋友也是玩，一样的！还可以帮我干点活。等上小学了，再给他找个好点的学校。”

　　下岭新村再往西，过了铁道口，就是双岙村。村里有不少制鞋作坊和服装加工厂，正是上学时间，但几个四五岁的孩子仍然在车来车往的小道上奔跑玩耍，或蹲在田头捡垃圾。

　　在村里一个家庭服装作坊内，一名妇女在埋头踩缝纫机，一个3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帮母亲捡布头，小手小脸都是黑乎乎的。当记者问孩子为什么不去幼儿园，这位母亲一脸惊诧：“我每天这样踩上十二三个小时一个月才赚800块钱，哪有钱上幼儿园？”

　　她说，现在孩子入园除了每月要交学费、生活费外，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择园费。当然，也有一些幼儿园价格比较便宜，但听说都不正规，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幼儿园，无非是有人看管而已，还不如跟着自己。

　　在温州外来民工聚居较多的几个村内，记者做了随机调查，粗略估算，3到6周岁的民工子女的入托比例为60%左右，远低于城市儿童99%的入托率。

　　是什么让40%的民工家长放弃了幼儿园呢？钱是最主要的原因。在记者调查中，九成以上的民工家长认为可以接受的每月入托费为200元以内。民工往往收入不高，每月1000元左右，而即使是比较便宜的准办级幼儿园，每月的保育费、伙食费、代管费加在一起也要200元以上，更不要说每月五六百元费用的示范幼儿园或市、区一级幼儿园了。

　　对他们而言，承受不起，只能放弃。

　　送回老家让爷爷奶奶管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也有一些年轻父母把孩子留在老家，让长辈带着。在他们看来，以目前的经济状况，孩子在读书之前“养”好就行了，至于教育问题，等孩子上小学的时候再考虑。

　　在温州双岙村一家鞋模厂做工的张师傅夫妻两人加在一起每月2000元不到的收入，实在没有能力承担一家老少的日常开支，只能选择让孩子继续留在老家安徽，让爷爷奶奶带着。

　　“我们很想把孩子接过来，我和老婆每天都在想儿子。老人带着，虽然放心，但是毕竟分别得久了，孩子和父母的感情会疏远。而且爷爷奶奶对孩子太宠，孩子很容易养成坏习惯。今年过年回家，我就发现孩子脾气很大，说他几句，他就跑去找爷爷奶奶当保护伞。但我们在这边挣钱也不容易，能力有限，实在是为难啊！”

　　张师傅的工友则认为孩子跟着自己，如果没有时间照顾，对孩子更亏欠，还不如让老人在老家带着，至少不用为孩子的安全问题担心。

　　河南民工傅先宝也同意这样的说法：“我给孩子找过不少幼儿园，可是好的上不起，差的咱也不愿意上。那些幼儿园的老师，自己就是农村妇女，根本教不了孩子，就是陪孩子玩。所以，我把孩子送回老家让奶奶带，等到小孩够年龄了就直接上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