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阴影 阴影
第D0002版:返顾30年·寻找每一次思想激荡
3  4  
PDF 版
· 忆承包往事,马胜利想落泪
收藏 打印 推荐  更多功能 
返回主页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上一期  下一期  
浙江日报报业集团主办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08年4月16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忆承包往事,马胜利想落泪
■本报特约《齐鲁晚报》记者 鲁超国 刘海鹏


  几十年前,中国改革发展的路子往哪里走,没有太多人知道!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必须改革!而那时农村的“土地承包”已经为城市改革找到了方向,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吃蟹第一人”,这个人,要么成为英雄,要么就是狗熊。

  就在这个时候,一匹脱缰的野马首先挣脱了束缚。时势给了他机会,同时他又真真切切地把握住了机会,而马胜利就是这样的人。

  他在厂门口挂上1.5米高的牌子,上面写着“厂长马胜利”,还振振有词地说:“名片上印的名字字体都比单位大,我挂到门口为什么不行?”马胜利说,“那是一个张扬个性的时代。”

  马胜利事如其名,胜利来得甚至没有什么偶然性。荣誉纷至沓来,甚至让他目不暇接。邓小平先后4次接见了他。那个时代,需要这样的一个典型,一个英雄。

  随后,鲁冠球、汪海、冯根生……一个个企业改革的弄潮儿应运而出。

  马胜利,是一个代表。他用“承包”两个字,创造了企业的一个个奇迹,一个个神话。新生的事物,往往能显露出它极强的生命力。然而,他一味地追求速度和规模,最后又淹没在“承包”的泡沫里。

  有时候,干什么也许真的不重要,成功不成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打破一些旧思想的束缚,开拓出一片新天地。

  马胜利说,成功有时候也是失败之母。原有的那些看似前卫的先进的思想,如果再拿到这个时代中来,就显得幼稚、落后乃至可笑的了。

  想寻找中国企业承包第一人——马胜利,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容易;而让一位沉寂多年的老人回忆曾经的辉煌,也似乎成了一件残忍的事情。当记者找到马胜利时,这位70岁的老人,虽然不愿谈论过去,但是仍然乐谈改革、谈未来。记者发现,他的骨子里,有一种不息的改革抗争的精神……

  从“晓行夜不宿”到闲人

  年龄稍大些的石家庄人没有不知道马胜利的。近日,记者来到石家庄寻找这个曾经“红极”全国的企业家。

  石家庄造纸厂原址就在北道岔立交桥西北角。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一片平地,厂房全都拆除了,只剩下几间孤零零的配电室,一位老人在空旷的场地上放风筝。附近居民说这里打算建新楼了,而立交桥附近,一栋栋现代化的高楼已经拔地而起。

  立交桥下,两家卖纸的打着“马胜利造纸厂直销”和“胜利纸行”,其实他们和马胜利一点关系都没有,用纸行老板的话说“借用他这个名字而已”。

  马胜利现在依然住在这个他已经住了几十年的栗新小区内,楼梯过道的墙上贴满了“通下水道”及各种家政服务的电话号码。

  在3楼一间居室前,记者敲开马胜利的家门。开门的是马胜利的三女儿,她一边接电话一边把记者迎进了屋里。客厅里,墙上挂满了马胜利获奖证书和与国家领导人的合影,橱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奖杯。

  马胜利还没有起床,躺在床上的马胜利睡眼朦胧,显得很苍老。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电脑,地上放着一个痰盂。他说一个亲戚刚去世,晚上忙了一夜。

  当得知记者的来意后,他摆了摆手说:“以前的事情都不愿说,说出来的话有怨气,刺耳。”

  “我们那是奉献的一代,也可以说是牺牲的一代,这也是我们那代人的特色。”马胜利说,每次说起以前,他都忍不住想落泪。

  他拿出退休证,上面“退休时批准的月养老金”一栏写着727.50元。

  “现在年纪大了,没事在家呆着。看书读报,帮着女儿照看孩子。”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家安享天伦之乐。

  与24年前的“晓行夜不宿”相比(他与著名作家高梦龄合写的《风雨马胜利》中的用词),马胜利的确成了一个闲人。

  46岁业务科长杀将出来:“我请求承包造纸厂”

  1984年2月1日,邓小平在考察了深圳、珠海两个特区后,作出了“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评价。这年的3月28日,石家庄造纸厂门前突然出现一份《向领导班子表决心》的“大字报”:

  我请求承包造纸厂!承包后,实现利润翻番!工人工资翻番,达不到目标,甘愿受法律制裁。

  我的办法是:“三十六计”和“七十二变”,对外搞活经济,对内从严治厂,关心群众生活……    

  “大字报”的作者是该厂46岁的业务科长马胜利。

  大字报贴出后,有人说他要“抢班夺权”,有人说他“野心大暴露”……这些人,都是厂里的领导;也有的人,拍手称快,这些人,都是厂里的工人。

  时任石家庄市长的王葆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当时石家庄造纸厂的境况是:当年国家下达的年产利润计划17万元,虽然石家庄造纸厂是一个拥有800多人的大厂,当时的厂领导却不敢接下来,讨价还价还得亏损10万。

  “结果马胜利杀了出来,他说:‘要是我,把17万掉个个,实现利润70万。’”最后,王葆华等市领导拍板鼓励马胜利承包。

  业务科长出身的马胜利主要在产品结构和销售激励上下了工夫。造纸厂生产的是家庭用的卫生纸,马胜利根据市场需求,把原来的一种“大卷子”规格变成了六种不同的规格,颜色也由一种变成三种,还研制出“带香味儿的香水纸巾”。一系列的措施让厂子顿时有了活力。

  “马胜利走马上任以后,做了很多新鲜的东西,现在饭店厨师戴的那种白色的帽子,那是马胜利发明的;包括妇女用的卫生巾,现在六七十岁的老一辈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卫生巾,在她们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东西,辞典上也没有这个词,这个都是马胜利搞起来的。”高梦龄回忆道。

  结果,承包第一年就为厂里盈利140万元,承包4年,利润增长21.94倍。1985年7月26日,全国的报纸都刊登了新华社的长篇通讯,题目是《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胜利》。

  “这其实就是经济领域的一场革命。马胜利,一个小小的销售科副科长,就敢给厂长拍桌子……”高梦龄说,“四平八稳谨小慎微的人往往不会成为改革的先锋。”

  1986年,马胜利在厂门口竖起个1.5米高的大牌子,上面写着“厂长马胜利”。

  一下子担任100家分厂厂长,下坡与上坡一样快

  马胜利很快成为炙手可热的新闻人物,马胜利的声音响在各种场合的座谈会或讲座上。他提出的“三十六计”和“七十二变”承包思路成为国营企业摆脱困境的灵丹妙药。1986年年底,马胜利获得“时刻想着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好厂长马胜利”和“勇于开拓的改革者”称号。

  1987年,马胜利被评为国家有突出贡献的科学技术专家;1988年,马胜利和鲁冠球、汪海等20人荣获全国首届企业家金球奖;1986年和1988年马胜利两次获得五一劳动奖章。迄今为止全国只有他一人两次获此荣誉。

  1987年,马胜利开始“放眼全国”,决定承包20个省、100家中国造纸企业,他一人担任100家分厂的法人代表。1988年1月19日,“中国马胜利造纸集团”成立。

  “而马胜利在成立集团公司的鞭炮声中就注定了他要失败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高梦龄直言不讳。

  这一天,时任石家庄市长王葆华出席集团成立大会,发言很实在:马胜利是人不是神。“集团成立的前天,马胜利来找我,邀请我去参加。为这事我把他批了一顿,这么大的事情之前他连个招呼都不打,没有给市里汇报,这家伙等于逼着我们干嘛。没办法,他就是这性子。”王葆华对记者说,“他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他只顾着埋头干,使劲跑,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石头。他那时候有些骄傲了。”

  高梦龄说:“现在‘集团’林立了,但那是20年前啊,只有国外才有,而那时候他马胜利就敢搞‘集团’。但是搞集团靠马胜利一个人不行。”

  山东菏泽的造纸厂是马胜利第一个跨省承包企业,开始效益还不错。接着马胜利转战贵州、云南、浙江“旋风般”地承包当地造纸厂,他甚至跟当地的领导论战。

  “而他的‘霉运’也迎面而来,因为承包工厂就要派出干部。他的干部的水平都是班组长,最后都派光了,原来石家庄造纸厂的班组长都派到其它造纸厂当厂长、总经理去了。马胜利派的班组长的水平并不一定高于原有领导干部的水平,换句话说,派出去的人不是马胜利,不是马胜利第二,不是马胜利第三。”高梦龄说,“我觉得如果那时候马胜利手下有足够多的人才,中国的企业发展进程至少再往前推10年。马胜利当时的思想太超前了,但超前的先进思想不符合实际也是不行的。”

  从1989年下半年,很多隐藏的问题暴露出来,马胜利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1990年石家庄造纸厂亏损300多万元;1991年5月,马胜利造纸企业集团解散。

  1994年,挂在石家庄造纸厂门口那块“厂长马胜利”的铜字招牌被勒令拆除。1995年,当时56岁的马胜利被免职退休,在上报材料中他的年龄是65岁,这一笔误被解释成“写错了”。他说,至今他都没有见到免职的红头文件。

  1995年石家庄造纸厂资不抵债申请破产;1997年,破产企业石家庄造纸厂被朝阳企业集团公司接收。

  马胜利的下坡速度和上坡速度几乎一样快。

  2004年泪洒西湖,被“承包”一路受挫

  马胜利退休后孤独之极,躲在家里三个月没有下楼。

  此后他在石家庄火车站北边的街上开过“马胜利包子铺”,生意还不错。他的一位旧部下与几十名下岗职工搭起了一个造纸厂,让马胜利承包。马胜利还给公司的产品起了两个很古怪的名字:援旺(冤枉谐音)和六月雪。但是这家企业几年后便渐渐消失了。

  2004年,杭州,马胜利和其他9位年过半百的中国首届优秀企业家“西湖论剑”。巨大的落差让他“泪洒西湖”。

  聚会之后,当时依然驰骋沙场的“双星”集团总裁汪海“承包”了马胜利,在社会上又掀起一片涟漪。62岁的马胜利穿上了西装扎好了领带说,“5年以后成为亿万富翁”。

  然而,这次“承包”很快便悄无声息了,原因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双星”集团外宣处处长郭琳对记者说:“当时我们给马老安排了房子和车,让他把老伴也接过来。但是他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就走了。毕竟,他离开市场已经10年了。”

  今天的马胜利谈起那段历史时已经很低调了:“刚开始(汪海)说办一个厂子来,如果办我就想给他帮帮忙,后来也没搞起来。那是国有企业,什么事情也都不是汪海一个人说了算。”

  “后来也有朋友让我进他们的厂子帮忙,一个月给几千元钱,我觉得跟个讨饭的似的,也就不去了。”马胜利说。

  “太多的荣誉,好强的性格,成了后来他发展的障碍。”高梦龄说。

  然而,谈起改革开放,他还是谈兴十足,他说:“别看我们现在什么也不是,如果改革一旦受到挫折受到冲击的时候,我们还是首当其冲的,对不对啊?哈哈……”

3上一篇  下一篇4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钱江晚报 返顾30年·寻找每一次思想激荡 D0002 忆承包往事,马胜利想落泪 ■本报特约《齐鲁晚报》记者 鲁超国 刘海鹏 2008-4-16 钱江晚报d00022008-04-1600011;钱江晚报d00022008-04-1600017;48257178002CE17348257411003F5475[B1-吴秀笔];钱江晚报d00022008-04-1600027;钱江晚报d00022008-04-1600026;钱江晚报d00022008-04-1600025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