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鸡卖到市委大院，每人必须买两只。蹊跷事引出动人故事——

　　一个养鸡大户的悲喜录

　　■文/本报记者 娄炜栋 本报通讯员 傅卫权 欧阳文华 摄/本报记者 林云龙

　　这些天，陈云龙终于暂时渡过了卖鸡难关，去年养的土鸡除了散在山上的基本卖得差不多，而且一批新的鸡种也养上了，信用社还延长了他还贷的时间，情况渐渐好转。而在两个月前，陈云龙却为了这些鸡惹出不少“故事”来——

　　3月27日一早，建德市市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上班接到的第一份通知，居然是“每人买两只土鸡”，而且不容“商量”，并且指定了专门的卖家。一时间，办公室里炸开了锅，同事们戏称这真是项特别的“政治任务”。

　　这也是市委大院破天荒头一次。

　　“是陈云龙的鸡。”很快，这个很有面子的鸡主人被大家打听到了。

　　陈云龙，何许人也？消息灵通人士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家里很困难的养鸡户吗？大家渐渐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消息一走，不少别的机关单位职员们也反应过来，原来，过年前单位分的那批鸡，也是陈云龙的。

　　陈云龙的名字，就这样传开了。当地有人笑言，陈云龙能把鸡卖到市委大院，还能搞“摊派”，堪称史上最牛养鸡户。

　　那么，这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面子？

　　勤恳中年汉子 家庭创业双双遇挫

　　陈云龙，一个实实在在、勤勤恳恳的农村汉子，老家在建德市三都镇凤凰村高丘自然村，一个海拔800多米的高山上，四处群山环绕，山后有一片300多亩的毛竹林。

　　村里人都说，这个中年汉子是个肯干的人，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位会“折腾”的能人，盖平房养过猪、修笼子养过鸽子、开山地种过苗木……

　　然而，命运似乎始终跟他开玩笑。刚开始养猪时，时运不错，赚了几千元，但正当他在前年准备放手一搏，扩大规模的时候，结果由于技术和市场两头都准备不充分，一下就亏了6万多。

　　种苗木。本来，200多株樟树苗都4年多了，最小的也有碗口粗，但是一直没有什么销路，直到现在，还立在租来的地里没销掉。

　　而更让这个经受过15年军旅生涯锻炼的坚强汉子备受打击的是，早在1988年，他的妻子就被查出得了白血病，至今已经花去医药费将近百万元，其中很多钱都是亲戚朋友借借凑凑过下来的。而且，现在为了控制血液病变，每年吃药就要花去1万多元费用，而孩子上学学费又是一大笔钱，老陈只得拼命地干活，寻找生活出口。

　　上街抗雪那天 自家土鸡被压死近半

　　因为家庭实在困难，当地政府帮他安排了一个事业单位临时工岗位，但是一个月的微薄工资刚好支付妻子的医药费。老陈看着老家山后的毛竹林，只好再次抖擞精神，养起了土鸡。

　　去年4月份，他先是得到当地农村信用合作社的支持，贷款三万元，从山下40多个农户家中收购来4万斤稻谷和玉米，收购来几百斤土鸡蛋，运到山上。一切准备停当后，由于自己还要上班，就找来姐姐和嫂嫂两位60多岁的老太太帮助，负责平时的喂养。等到竹林里的笋长大到一定高度的时候，这些用土鸡蛋孵出来的小鸡，就直接放进了竹林。

　　为了节约成本，陈云龙只喂这些土鸡一顿饭——每天早上的一餐稻谷或者玉米，之后，这些鸡就跑进300多亩的竹林中自己觅食。天黑之后，大部分鸡都会回到鸡棚中，有一部分回不来的就露宿在竹林中。

　　这样的生活环境，鸡的质量当然没话说，但毕竟是散放，山里有一些野兽经常会叼走鸡。另外，母鸡都养成了在竹林里随意生蛋的习惯，很多蛋或浪费或被附近的村民捡去了。

　　养了大半年鸡，老陈估计了一下总数，大约也有2000多只鸡了，要是卖掉也能赚点钱。这让他又有了盼头。

　　谁想，计划不如变化快，正当他想着春节前怎样把这些正宗土鸡卖个好销路时，那场罕见的大雪来了。

　　“我是当过兵的人，工作绝不含糊，当然要以公家的事为重。”说起年初抗雪的事，老陈还是这样斩钉截铁，大雪那段时间，他在的单位也肩负起了抗雪的重任，老陈毅然选择在单位与同事一起在街上扫雪，保证道路畅通，一扫就是好几天。

　　结果，这一抗雪，却让他错过了最好的销售时机。

　　这还不算。那天，正当他忙着上街扫雪时，老家亲戚给他打来电话，捎来一个噩耗——严重的积雪把整个鸡舍压垮，900多只土鸡死伤。

　　机关单位领导 扎堆上门来帮着吆喝

　　诸暨的战友听说此事后，为了尽量帮老陈减少损失，在第二天就找来酱腌老师傅登门，指导老陈如何酱腌土鸡。趁着大部分土鸡只是受伤还未死，亲朋好友也都来帮助杀鸡，结果一下子腌制了600多只，剩下的将近300只鸡都送给了亲朋好友和村民。

　　就在这样的重要关口，陈云龙还守在县城抗雪灾。

　　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了老陈的手机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一听声音，这不是陈局长吗？”因为老陈的特殊情况，民政局一直和陈云龙有着联系，民政局的陈刚局长也经常和老陈见面，彼此已熟得像老朋友一样。

　　陈局长是特意来问老陈本鸡的情况。早在陈云龙开始养鸡时，陈局长就关心过这件事，听说鸡舍被压，陈局长直替陈云龙着急，立刻打来了慰问电话。

　　“接到陈局长的电话，我真的很感动，领导居然还关心我这点事。”老陈终于忍不住把一肚子苦水向陈局长倒了出来。陈局长最后答应他，一定帮他想想办法。

　　“其实，领导能来安慰我，我已经很感动了，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把事放在心上。”两天以后，陈局长再次来电，说已经发动自己单位的职工，帮他“推销”掉了240只土鸡，按照的是市场价每斤16元的价格。

　　“好事”接踵而来。不久，信访局的钱志明局长也打来电话，要帮老陈解决点鸡。因为信访局的职工并不多，钱局长首先想到了帮老陈去饭店推销一下，但是找了几家饭店，都谈不成，原来，饭店都看不上老陈的鸡。

　　这年头是流行吃正宗土鸡的年代，这么好的土鸡怎么反而看不上？饭店老板也很无奈地倒出了原由，饭店都嫌老陈的土鸡太大，一般饭店要的土鸡只养45天，而且因为饲料充足，45天的鸡不仅有肉，肉质还很嫩，可是老陈的土鸡是自然放养，要养到四五斤重，才有点肉，这样一来，饭店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饭店不要，钱局长只要又回过头来动员单位的职工，好歹也给老陈销掉了40多只。

　　除此之外，建德市人大副主任苏旭升帮助联系浦江贩销户销掉100多只，建德发改局也替老陈买走120只……

　　政府部门一起来买鸡，这大大地为老陈解决了困难，“让我这个春节过得还算舒心。”

　　一纸动员令 市委大院争相买鸡

　　算下来，几个单位和领导一起，已经帮陈云龙销掉了五六百只鸡，但还有500多只鸡，依然散放在山里过了年。

　　陈云龙还是很发愁，节后土鸡的销路会更差，而且信用社的借款4月份到期，必须尽快卖掉土鸡还贷；此外，很快就要进入春笋期，这些土鸡天天在竹林里，继续下去，肯定要去啄笋。邻居家的竹林让自己养鸡，已经是热心帮助，怎么能让邻居竹笋受损？但是，剩下的这些鸡，眼看着确实是卖不掉了。

　　这“新愁”不知怎么传到了建德市委常委、市委办主任郭坚那里。郭主任也很替这位中年汉子着急，而且也知道老陈也是因为抗雪工作，才耽误了自家的土鸡销售。

　　郭坚随即叫来了市委办秘书科科长傅卫红，让他出出点子想想招。

　　“当时，我接到这个任务时也感到很棘手，老陈卖土鸡毕竟是市场行为，鸡卖得怎么样全看他的销售策略。如果他自己没有去跑，我们也帮不了他太多。但是我们后来了解到，这种鸡确实在饭店没有什么销路，只适合家庭购买。”傅卫红告诉记者，和所有想帮老陈的人一样，他们先想到了宾馆、饭店，实在不行，急了，只好在市委办所有科室里发起了一个看起来颇有些“蛮不讲理”的动员令，要求所有工作人员自掏腰包都买两只鸡。

　　3月27日，2楼市委办的走廊里热热闹闹，大家也觉得新鲜，在单位里买鸡还真是头一回，而且大家都想看看老陈的土鸡到底长得怎么样。

　　老陈也早早地把鸡都过了秤，从老家2只一捆运到了县城，一早就拎到了办公室，“每只鸡的大小都很均匀，方便大家买。”但是毕竟是在市委大院里，不能太张扬，老陈特意弄来了一些纸板箱，分好的鸡就放在箱子里，一人捧一个箱子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下，也不影响办公环境。

　　“说起来也好笑，动员令一出，马上就接到不少单身汉的‘抗议’。因为这些人都不在家做饭，更不会杀鸡，一个人两只大土鸡，怎么处理？”傅卫红笑着说，但是后来大家知道是替老陈打开点销路，就都二话不说，拎着鸡走了。

　　到今天，市委办也帮忙销了54只大土鸡。

　　如此帮办为哪般

　　帮人销点鸡是家常事，但可能有些人不以为然：政府不去抓经济抓发展工作，却围着这么小的芝麻做文章，是不是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但老陈这颗芝麻，却让建德市委市政府甘愿“不务正业”了一回。他家庭困难，为了抗雪灾而耽误了卖土鸡的好时光，这才有政府机关单位伸出援手，帮忙销鸡。在这件事上，政府机关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就是因为放低了姿态，贴近了民心，才感受到了像老陈这样努力讨生活者的困难与无助。用老陈话说，“主任、局长都把我当朋友看待，而我陈云龙又算老几。”

　　回望这几年，建德的政府机关单位似乎做了不少这样的“家常事”，这些“家常事”让人感觉到很熟悉，很亲切，好像是居民家才做的事：

　　2006年，建德市出资10万“以奖代补”民间调解员，调解和化解一个民间矛盾就奖励相应的奖金，大大地激励了广大民间调解员工作热情，让民间矛盾多数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2007年，建德市8个机关单位因为原来用房拆除建路，一起搬进旧中学校舍，在那里办公，大大节约了政府经费。

　　正如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副所长杨建华说的那样，我们看到了建德市政府在打造责任型、清廉型、亲民的政府的努力与探索。市场经济条件下，作为一级地方政府的主要职责就是迅速、有效地增强社会管理职能，以尽可能低的行政成本为社会公众提供丰富的社会公共产品，以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社会公共需求。

　　如此牛刀“小”试，不正体现了建德市委市政府那份亲切，那份责任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