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的老师跟我说起过学界一位让人折服的老前辈，一次参加高考阅卷，题目是《雨后》。他老人家批改完出来说：“了不起，了不起！写个雨后，竟然会写到彩虹，还有农民种地什么的，真难为他们能写那么多的事，而且能写到一起。了不起！我写不出来，真写不出来！”今天的人听到多会嗤之以鼻，但老先生的话确出真诚。而且，我在想，如果这位老先生活到今天，读读今天的中学生作文，他会不会觉得苏格拉底重生了呢？

　　中学生们的阅读广度尤值称道。他们讲到了马可·波罗、米兰·昆德拉，还有卡尔维诺和阿伦特。我们都知道，我思故我在。而阅读，是人反思的重要条件。中学生注重了学与思，由此忽视他们本来并不丰富的生活体验，也非不可饶恕的大错，而应该看到他们在人生途中的努力。

　　我也赞成这里的小学生写得更好，但是也必须想想为什么会这样——假设他们都是同龄人的杰出代表。小学生的文章真实、直接，有体验，能较清楚地表达。但是小学生加上阅读能成为中学生，中学生却不能退回去当小学生。那么，到底是中学生争取了某一方面的成熟而自然忽视了另一方面，因而完全可以理解，还是我们的教育将人越教越笨？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每个读者会有自己的答案。

　　至于我，在这里还要说，“城市”与“乡村”的分界，足以让人们写出千人一面的言辞。比如痛斥城市的冷漠，歌颂乡村的清新。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人类花大力气在几百年内推进的城市化，岂不荒谬异常？从这个意义上，我更喜欢那篇喜爱城市生活的小学生作文。因为他说的是他真切的个人感受。大名鼎鼎的苏东坡，其“有田不归如江水”我至今能背，也觉得很好。但近日偶然读到另外一句他的诗：“躬耕岂不能？自不安田亩。”觉得更好、更老实。不过，我将这句诗打入百度，竟然搜索不到。结论是：老实的文章一定就更好么？好的文章就一定能流传么？

　　生活体验和应试教育不矛盾，应试也是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