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荆公居钟山,特与金华俞秀老过故人家饮,饮罢少坐水亭,顾水际沙间有馔器数件,皆黄白物,意吏卒窃之,故使人问司之者。乃小儿适聚于此食枣栗,食尽弃之而去。文公谓秀老曰:“士欲任大事,阅富贵,如群儿作息乃可耳。” (宋·惠洪《冷斋夜话》)
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庆历二年登进士第,宋神宗熙宁三年拜相,推行新法。因遭反对派的攻击,熙宁七年王被罢相,次年复拜相,一年后再辞相位,退居江宁(即今南京),潜心于学术研究和诗歌创作。宋哲宗上台后,司马光执政尽废新法,王安石忧郁病死。王曾被封为荆国公,去世后谥“文”,故史称王荆公或王文公。
王安石居江宁时,自称“晚年门下多佳客”,俞紫芝便是其最赏识之人。俞原籍浙江金华,字秀老,寓居扬州,笃信佛教,得其心法,终身不仕不娶。
却说在南京钟山谪居的王安石,一次约了俞秀老一起到一位朋友家喝酒,饮毕在临江的一座亭子内歇息。王放眼望去,只见岸边沙滩上有几件餐具,都是金银器皿,心想会不会是衙门里的仆役偷出来的呢?于是当即派人去问管事的官员。答复是刚才有一群孩子聚在沙滩上吃甜枣板栗,吃好后,把盛具扔在这里就走掉了。王安石不由对俞感慨:“读书人想担重任干大事,就应当像这些孩子那样,视富贵如敝屣才可嗬!”
小孩不知金银的价值,所以吃光枣栗就把盛具扔掉了,而大人是明白金银之珍贵的,王安石却认为有志向的读书人应向孩子们学习。王在这里,实际上提出了一个人类如何认识自身和外物的严肃话题。
金银原本的使用价值有限,不过当当装饰品,做做器皿而已,只有当它们成了一般等价物,也即成为货币以后,世人才对其趋之若鹜。所以列宁曾风趣地说,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商品生产不存在了,“那时也许我们会用黄金修建公共厕所哩!”
而人之所以贵,从某种角度讲,也在于旁人乃至社会的认可。至尊若皇帝,如被扒了龙袍,也是平民一个。
宋人朱彧《萍洲可谈》中记有王安石的一件轶事,说王退居江宁住在山上时,经常拄着拐杖到一张姓老农家串门。王安石每次来时,都叫其“张公”,而老农则称王“相公”。一天,王安石忽然悟到,不禁大笑着说:“我当了这么多年宰相,只不过与你仅有一个字的不同罢了。”
王安石身居高位,却自奉至俭,宋史说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北宋著名诗人黄庭坚虽不赞同变法,但对王的人品仍有极高的评价:“予尝熟观其风度,真视富贵如浮云,不溺于财利酒色,一世之伟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