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毛衡的时候，是晚上11点半，他坐在黄龙大排档一家海鲜店里，靠街的桌子，有点湿，边上是两个朋友，啤酒倒满了酒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然后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边上一桌正餐前正在猛吃大蒜的食客。“他们还以为吃海鲜前啃大蒜杀菌，真是暴殄天物，嘴里全是大蒜味还吃什么海鲜啊……”一顿痛心疾首之后他猛地站起身往这家海鲜铺子的厨房跑，一会回来后手里还端着一盘清炒梭子蟹。“这招叫抢厨房，是我吃了这么多年夜宵学来的，不然这么多人，得等到啥时候去啊！在沈家门更得来这招了。”毛衡很喜欢这种在大排档自在逍遥的感觉，颇有人在江湖的味道，没有公事私事，没有计划报表，只有杯中的啤酒和手里的蟹脚，这大概就是他喜欢吃夜宵的理由吧。

　　一盘蟹脚下肚，他一边抱怨黄龙人多菜贵速度慢，一边开始念叨自己光辉的夜宵历史。

　　“你知道龙翔桥吗，现在卖衣服了，其实以前做夜宵的，当时那里有个海鲜批发市场，那些老板到了晚上就开起夜宵排档，还有人在边上唱卡拉OK的，特来劲，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名菜，像梦红楼的甜豆三丁和红烧猪手、二盅的本鸡煲，当然还有王大姐的椒盐赖尿虾，更别提那些杭州老底子的卤味了。现在吃不到了，才会怀念起那种味道。”毛衡说起吃的来，马上人品爆发、滔滔不绝，“其实当年最早的大排档叫

　　‘三八饮食店’，在南星桥那边，非常简陋，不过那时大家都很新鲜，吃东西排队。再后来，就是现在还很有名的惠娟面馆，特破，就一小面摊，一下雨，这雨水直接滴到面里，就这样，人还多得吓人，里三圈外三圈，当时大家都开玩笑彼此称呼为‘外环’、‘内环’，外面的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吃，一边流口水，一边抱怨：来晚五分钟，居然就成环城了……当时夜宵圈子里流传这样的话，南有望江门面馆，北有天水桥过桥米线。之后慢慢有了别的去处，像顺民小吃、鼓楼馄饨……不过只有一两家，不成片，东西好吃但是没啥氛围，我还是比较喜欢人多的感觉，其实万隆还是不错的，你说都十几年了怎么说关就关，挺可惜的。”

　　毛衡说像他这辈的食客，大多都曾经有过这样的乌龙事件，自己开车去舟山、石浦这些地方找野生黄鱼，结果狠心吃了500元一条的鱼后在自家门口发现50元一盘的，味道还比那个好，原来全是养的，从此之后提黄鱼色变。

　　“除了在杭州大排档里找夜宵之外，有时候心情好了，会找些朋友在晚上去绍兴喝夜老酒，黄酒不像冰啤，不伤胃，现在年纪大了，有时得收敛些，夜宵嘛，就图个感觉……”说话间，等待许久的生蚝端了上来，毛衡立马把前面的话给忘了，嗖的一下，左右开弓，一手抢了一个，丝毫不理会边上朋友对他无影手的鄙视，他拿起生蚝闻了一把：“不错不错，海味挺足，够新鲜。”然后嚷着让老板弄点白醋，“陈醋是不行的，和酱油一样糟糕。白醋能去腥提鲜，又不伤甜味……”

　　听毛衡这样的老食客说起杭州大排档的故事，滋味十足，仿佛就是一部杭州城市变迁史，有那么多故事，在这些或消失或落寞或热闹的排档里发生过，就像那些味道一样，留在了这些食客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