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去世,是俄罗斯的重大损失。”——俄罗斯总理普京因为他的离去,而无限感慨。
“他的著作和生活可作为整个国家的道德指南。”——俄罗斯政府为他的一生,作了这样的评价。
索尔仁尼琴,这位俄罗斯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8月3日晚因心力衰竭在首都莫斯科家中去世,享年89岁。他的离世,让无数俄罗斯人无比伤感。8月6日,众多俄罗斯长者手持红白两色鲜花涌向莫斯科顿河修道院,向他作最后的告别。
索尔仁尼琴灵柩入土时,仪仗队向天鸣枪,军乐队奏起挽歌,参加葬礼的俄罗斯总统德米特里·梅德韦杰夫热泪盈眶。
索尔仁尼琴曾遭流放,晚年获俄罗斯国家奖。人生经历大起大落,不仅是他文学创作的素材,更是俄罗斯20世纪巨变的缩影。
理想与现实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一名年轻人中断了他在莫斯科大学的学业,报名参军,成为一名炮兵。经过四年艰苦鏖战,这名年轻人没有等到胜利那天,牺牲在战场上。
六个月后,这名青年的遗腹子在北高加索基斯洛沃茨克市出生。他,就是索尔仁尼琴。
“我母亲是一名速记员,在罗斯托夫把我养大。我在那里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索尔仁尼琴在写给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的自传中写道,“孩提时期,尽管没有任何人鼓励,我已经想成为一名作家了。”
那个阶段,他阅读了不少儿童读物。“20世纪30年代,我尝试找人出版我的作品,但是没有人感兴趣。我还想接受正规文学教育。但是,在罗斯托夫,根本找不到我理想中的那种学校。”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莫斯科的学校能满足索尔仁尼琴的愿望。然而,由于母亲健康状况不好,加上家庭经济能力不足,索尔仁尼琴只能选择进入罗斯托夫大学学习数学和物理。
尽管与最初的梦想背道而驰,索尔仁尼琴却发现自己在数学方面天赋颇高,游刃有余。“不过,”他写道,“我不想一辈子从事与数学相关的工作。”
而命运就是如此神奇。索尔仁尼琴怎么也没想到,这项他并不喜欢的专业至少两次改变了他的命运。
第一次是1954年,他被判处8年劳动改造,由于懂数学而被送入一个条件稍好的劳改营,在那里度过了四年时光。第二次是在流放期间,他被允许教授数学和物理,生活压力得以减轻,从而有时间投入文学创作。
“如果我当时学的是文学,我会面临更大压力,可能无法生活下去。”
1939年至1941年在大学学习数学和物理学期间,出于对文学的酷爱,索尔仁尼琴以函授方式就读莫斯科文史哲学院。
被捕与流放
1941年苏联卫国战争爆发前夕,索尔仁尼琴从罗斯托夫大学毕业。战争开始后,由于身体不好,他被分配驾驶马车。接着,又因为数学特长被送到炮兵学校,就读速成班。1942年11月,他成为大尉炮兵连长,两次立功受奖。那段从军经历,一直延续到他1945年在东普鲁士被捕。
“东普鲁士这个地方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与我的命运相连,”索尔仁尼琴回忆,“早在1937年,我上大学一年级,就写过一篇有关东普鲁士的叙事散文,为此查阅了大量资料。没想到,1945年,我亲自来到了这个地方。”
谈及当年被捕的原因,索尔仁尼琴写道:“我在与一名校友通信的时候,在信里对(苏联领导人)斯大林使用了不敬的称呼,尽管我们已经用暗语代表斯大林(但还是被发现了)。”索尔仁尼琴被苏联内务人民委员会以“从事反苏宣传和阴谋建立反苏组织”的罪名判处8年劳动改造。
“我在一个劳改营度过这段刑期的第一年。1946年,由于擅长数学,我被送到一家‘科学研究院’,在‘特殊监狱’中度过4年时光。1950年,我又被送到一个新建成的‘特殊营地’。这个专用于关押政治犯的营地位于埃基巴斯图兹。在那里,我做过矿工、砖瓦匠和铸造工人。我还在那儿患了肿瘤,接受了手术。”
服刑期满后一个月,索尔仁尼琴面对的并非新生活,而是对他的另一次宣判:他被终身流放到苏联加盟共和国哈萨克斯坦。
“这一行动并非特别针对我个人,而是那个时代的正常程序,”他认为。1953年3月至1956年6月,索尔仁尼琴过着流放生活。
“那一时期,我的肿瘤继续恶化,1953年底,我几乎处在死亡边缘。我食不下咽,夜不安寝,疾病对我生活的影响太大了。”所幸,第二年,索尔仁尼琴在塔什干一家医院治好了病。
“流放期间,我一直在一所小学教数学和物理。在这孤独而艰辛的日子里,我偷偷写散文,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保存在身边。”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作品永远也不会变成铅字发表,我也不敢让哪怕最亲近的亲属看到自己的文字,因为我怕那些文字会流传出去。到42岁时,这个秘密已经让我不堪重负。而最让我不能忍受的事情是,我不能让那些懂文学的人品评自己的文章。”
承受多年压抑,索尔仁尼琴终于迎来出头之日。1962年11月,在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的亲自批准下,索尔仁尼琴的处女作《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在《新世界》上刊出。作为苏联文学中第一部描写斯大林时期劳改营生活的作品,它立即引起了国内外强烈反响。
批判与荣耀
第二年,索尔仁尼琴加入了苏联作家协会。这以后,他又写了不少作品。本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但随着政治形势变化,除了《马特辽娜的家》等四部短篇小说外,索尔仁尼琴其余作品均未能在苏联发表。1965年3月,《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受到公开批判。
1968年,长篇小说《癌症病房》和《第一圈》在西欧发表。1969年11月,他被苏联作协开除会籍。
1970年,诺贝尔文学奖评选委员会决定把当年度奖项授予索尔仁尼琴,以表彰他“在追求俄罗斯文学不可或缺的传统时所具有的道义力量”。但迫于形势,索尔仁尼琴没有前往斯德哥尔摩领奖。
这以后的三年间,他又有多篇小说先后在西欧国家发表,其中一些披露了苏联监狱和劳改营的内幕。1974年,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宣布剥夺索尔仁尼琴的苏联国籍,把他驱逐出境。同年10月,美国国会参议院授予他“美国荣誉公民”称号。他随后移居美国。
1989年,苏联作协书记处接受《新世界》杂志社和苏联作家出版社的倡议,撤消把索尔仁尼琴开除出苏联作协的决定,同时委托当选为苏联人民代表的作家们向最高苏维埃提出撤销剥夺索尔仁尼琴国籍的命令。根据苏联作协的决定,他的作品开始在苏联国内陆续出版。
2007年,索尔仁尼琴获得时任总统普京颁发的俄罗斯国家奖。
这位命运坎坷的老人最终在自己的故乡安静地度过了人生最后时光。不久以后,莫斯科与他的成长地罗斯托夫都将出现一条名为“索尔仁尼琴”的街道。斯人已逝,但索尔仁尼琴的文字会让后人记住他的才华和勇气。
■荆晶(新华社供本报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