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乔治·Ｗ·布什就任总统，承诺带给美国民众和平与繁荣。他曾誓言，不把难题留给继任者。

　　八年后，布什离任，留下两场不知如何收场的战争和一场不知何时结束的经济衰退。美国媒体认为，贝拉克·奥巴马接手一个“硕大烂摊子”。

　　美国东部时间１５日夜晚、距离卸任１１２个小时之际，布什在白宫发表１３分钟“告别”演讲，坦言道：“如果重获机会，我会对一些事情采取不同的处理方式。”

　　衰退、失业与赤字

　　“经济上，我接手一次衰退，在另一次衰退中结束任期。这期间，就业岗位数量曾持续增加52个月。”

　　——布什，1月12日，任期内最后一次新闻发布会。

　　

　　布什上任之初的衰退始于２００１年３月，终于是年１１月，相对并不十分严重。

　　美国全国经济研究局确认，美国经济如今这场衰退始于２００７年１２月。经济分析师普遍认为，这可能是美国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持续时间最长、最为严重的一次衰退。

　　布什所说就业岗位持续增加，指２００３年９月至２００７年１月。２００７年初以后，美国就业率持续下滑。

　　比较布什任期前后数据，全美平均失业率２０００年为４．０％，２００７年为４．７％。２００８年１２月，失业率为７．２％，系１６年来最高；当年工作岗位净减少２６０万个，创二战结束以来最高纪录。

　　数据作证，美国媒体描述布什任内经济业绩时趋向于认定：“极其糟糕”。

　　２００１年１月２２日，道琼斯工业指数开盘于１０５８１．９０点；２００９年１月２日，道指收于９０３４．６９点。这一指数２００８年缩水３３．８％，显示１９３１年以来股市最差表现。

　　次级住房抵押贷款危机中，十分之一民众拖欠贷款或房屋遭贷款机构收走；后续全面金融危机中，美国人钱包瘪了，养老金缩水，“美国梦”成为泡影。

　　危机下，布什选择放弃上任之初因循的自由市场经济“有限政府”原则，花费纳税人巨款，着手银行“国有化”进程。

　　缘于救市和国防支出，美国政府赤字２００８财政年度达到创纪录的４５５０亿美元。国会预算局预测，２００９财年赤字将为１．２万亿美元。

　　“布什接手了一个形势不错的国家，”美国波士顿大学教授汤玛斯·瓦伦说，“如今，人们难道能说他留下了一个形势不错的国家？”

　　反恐、战争与外交

　　“美国国土过去7年多再未遭受恐怖袭击。”

　　——布什，1月15日，任期内最后一次电视讲话。

　　

　　布什把“９·１１”事件后美国未遭恐怖袭击视为自己任期内最大成就之一。８年间，他先后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

　　两场战争的代价是超过６００名美军士兵死于阿富汗、超过４０００名美军士兵死于伊拉克，数以万计阿富汗人和伊拉克人死亡。

　　如何结束这两场战争，是留给奥巴马的问题。布什承认，他２００３年５月在美军“亚伯拉罕·林肯”号航母上发表伊战“胜利宣言”时，身后悬挂“使命达成”的大幅标语“是一种错误”。

　　但布什１５日任期内最后一次电视讲话中坚称，两场战争让阿富汗不再是塔利班和“基地”组织庇护所，伊拉克成为“民主国家”。“我的许多决定引起争论，这可以理解，”他说，“但对结果，应该没有什么争论。”

　　至少伊拉克人不这么认为。布什２００８年１２月最后一次访伊时，所收“告别礼物”是一名伊拉克记者扔出的两只鞋，以示对他的愤怒和藐视。

　　始于２００８年最后几天的加沙冲突对布什而言或许始料未及。

　　大约一年前，布什在美国马里兰州首府安纳波利斯允诺卸任前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促成和平协议。任期最后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布什仍“自信”巴以最终将以他任期内提出的和解条款实现和平。

　　事实上，布什２００１年就任后，一改前任比尔·克林顿政府“全力介入”中东的做法，拒绝与时任巴勒斯坦领导人亚西尔·阿拉法特接触并把巴方改革作为推动和谈的前提。原本出现积极信号的巴以和谈一度陷入冰封。

　　执政后期，布什加大对中东问题的介入力度，２００７年底发起安纳波利斯中东问题国际会议。国务卿康多利扎·赖斯的解释是，美国政府需等待更好时机。

　　几年间，以色列扩大了犹太人定居点范围，多次大规模轰炸巴勒斯坦目标，美国仅“稍稍批评”一下。巴方失去阿拉法特，２００６年以选举方式上台的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组织（哈马斯）遭美国抵制，哈马斯与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呈现不和以至对峙状态。

　　一些分析师认为，布什临近卸任才着力巴以和谈，时间“太迟”，力度“太弱”，现阶段加沙冲突像是对布什外交努力的“悼文”。

　　以色列再次进攻加沙与前几次军事行动相同，以“打击恐怖主义”为由。在英国外交大臣戴维·米利班德看来，“反恐战争”为一些人提供了穷兵黩武的借口。

　　布什以“反恐”为由执意发动伊战等单边行动，开罪法德等美国传统欧洲盟友，加上在气候变化问题上产生争执，美欧联盟“后院起火”，是布什给继任者留下的另一份外交遗产。

　　许多政治分析师认为，布什的外交努力并非全无亮点，加强与中国、印度和巴西等国的关系以及在非洲大力开展艾滋病防治均应受人称道。

　　白发、民意与历史

　　“我认为，时光流转前，人们不可能全面评价一届政府。”

　　——布什，1月12日，任期内最后一次新闻发布会。

　　

　　听这番话时，不少人注意到，布什与８年前相比额头增加不少白发和皱纹。“人们能轻易发现他承受的身体消耗，”布什担任得克萨斯州州长时的媒体事务副主管雷·沙利文说。

　　布什的外在形象变了，他在美国民众心中的形象也变了。２０００年，民众认为布什是“讨人喜爱”的得州州长；如今，布什却需带着仅为大约三成的美国总统最低民意支持率纪录之一离开白宫。

　　过去４７个月，民众对布什的支持率不足半数，系总统支持率民意调查出现以来最长“疲软期”。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去年底一项民调显示，７６％受访者不满布什的表现，他因而成为美国６０年来最不受欢迎的总统。

　　不得人心的伊拉克、阿富汗战事和经济衰退致使布什所获支持率徘徊低谷，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２００５年应对“卡特里娜”飓风表现不佳。

　　布什１２日谈及“卡特里娜”风灾时说：“人们说联邦政府反应迟钝。但看到３万人在飓风刚过后就有了房住，就不要再告诉我，政府反应迟钝了。”

　　美联社不认同。至２００８年９月，９０００名路易斯安那州灾民住在房车内，墨西哥湾各州超过３万户家庭领取灾难住房补助。新奥尔良２３家急诊医院中５家迄今关闭，当地学校少了４０所，大片住宅区空无一人。

　　布什看淡支持率，至少是在口头上。“我曾是一名战时总统，我应对了两场经济衰退，我面临一系列挑战，”布什说，“但我在乎的是，我没有为成为一名受欢迎的总统而背叛灵魂。”

　　布什经历美国本土最严重恐怖袭击、百年难遇自然灾害和几十年来最悲观经济衰退。“这些重大时刻足以造就一届出色的总统任期，”路易斯维尔大学总统历史研究者加里·格雷戈说。

　　危难中，布什交出的答卷是：两场战争、金融危机面前从拒绝介入市场到向市场疯狂抛撒钞票的１８０度大转弯、持续时间最长的总统低支持率、由共和党人控制白宫和国会到尽失白宫和国会。

　　这份答卷让不少美国历史学者把布什与赫伯特·胡佛、沃伦·哈丁和詹姆斯·布坎南等民众最不喜欢的总统放在一起谈论。

　　但布什说，等到“时光流转后”才能真正评价总统。譬如，前总统哈里·杜鲁门１９５３年卸任时遭一片嘘声，美国人如今却赞赏他“冷战”时期的一些政策。“等到他们总结出我的‘遗产’时，我可能已经死了。”布什说。

　　另一名受布什推崇的前总统罗纳德·里根为现代总统的评价标准下过一个定义：总统在任时，民众生活是否好过以往。

　　布什称，他任由历史评判。美联社记者本·费勒表示遗憾，因为“美国已经作出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