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

　　

　　一个难以靠近的男人的清晨，宁静的早餐后，白色窗户外，依旧忙碌的柏林街头，风雨中穿行的公交车，一段不伦之恋的记忆……

　　果然，和《本杰明·巴顿》冗长得在近两个小时的地方才达到高潮不同，《朗读者》在一开篇就迅速抓住了我。

　　当孤独的集邮少年对女人扑面而来的成熟气息避之不及，一场始于感恩的不伦之恋拉开序幕。即使，那只是在腿际拉动丝袜的细微动作。这样的撩拨，就像玛莲娜之于维利图，无论他生命中曾经过多少女人，只有这一个，是永远无法被岁月磨擦掉的印记。

　　当小说《朗读者》被影像为《生死朗读》之后，这种表达就更为具体。当主人公麦克与安娜（温斯莱特扮演）初遇，安娜拥抱了这个陌生的孩子，跟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时，如粉如沙的雪粒在天空中濛濛扬着，德国小镇青石板的路面在雨雪里泛着乌光，雪落到安娜头上，她瘦削的脸颊和深陷的眼窝已经看不到任何青春的痕迹，但一个女人的卑微和骄傲，渴望和绝望在这张脸上被阅读得淋漓尽致。

　　于是，15岁的少年开始日复一日追逐那辆破旧的公车上穿着制服的女人。对于一个被生活麻木的女人，也许无意甚于有心，于是善意的拒绝变成引诱。因为枯寂，情欲既是她的天敌，也将演变出一场虚妄之灾。从此，男孩思绪变得扑朔，眼神变得迷离。一次次云雨翻覆，赤裸相见的瞬间，朗朗书声迷醉了两人，如同一座梦幻的舞台，他们在各个角色间跳荡穿梭。谁能否认这是爱情？他们，只是对爱情的承诺只字不提，就像她原本其实只字不识。而此过后，无声的等待成为了终生的战争。

　　当然，如果没有在法庭的邂逅，这一切画面，也许只会是一个男孩成长中的插曲。

　　他怎么接受，她曾经的销声匿迹，原来关于一段残酷的历史。他又如何想象，一个能随着朗读声情绪起伏的女人，一个泪流满面听着唱诗班歌声的女人，她柔弱的内心怎么可以承载一场战争，一个民族的罪责？

　　庄严的法庭和紧锁的铁窗前他终于选择了逃避，逃避一段可以使她免遭终身监禁的证词，也逃避了那个年少的夏天疯狂燃烧的爱恋。但他无法封闭自己是那个女人生命中的朗读者的记忆，是那些记录在磁带上的声音摧毁并拯救着女人的生命。这个声音，令她宁可失去余生也要拼命隐匿因为他而迷恋朗读的秘密。而她用尽所有智慧拼凑出的句子，同样也崩溃了他隐忍的坚持。她是用书籍结束了生命，她从未想过要走出禁锢，关于历史和朗读。他终生为她阅读，却没有机会再读懂她的内心。这是一段因私念扭曲的历史。表面的历史可以被法律判决；而能判决内心的历史的，只有记忆的声音。

　　《朗读者》的题材也许并不算讨巧，我对它却一直有不小的期待，更多的是因为这对组合。而看过以后才发现，剧本本身亦很闪光，这是一个充满力量的故事，它消弭了那段早已定论的历史里善恶的界限，却又没有在救赎的路上偏离太远：可以原谅安娜和麦可不伦的爱恋，可以原谅一个男人在道德的标尺下逃避自己的历史，但是不可以原谅纳粹犯下的残忍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