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公即唐代名相裴度。安史之乱后,他削藩平叛,整肃朝纲,被史家称为“以身系国家之安危、时势之轻重者二十年”,不愧为大唐帝国的中兴之臣。
在封建皇朝,做一个能臣,实际上是很吃力的。因为有能力,所以皇帝危难时用你,太平了就会防你猜忌你;而捣浆糊的同僚,最不愿看到干实事的人在身边,他们会协力排斥你妒忌你……如此一来,遭受冤屈和倾轧,就是家常便饭的事喽。跟世上所有的实干家一样,裴度也曾几度入相,几度贬谪,三起三落。
鉴此,一个人没有一点襟怀,是干不成大事的。
裴度就是一个目光远大、襟怀坦荡的人。
他真的很看淡那职位名利。裴度在皇帝身边工作的时候,一次到吏部去考察官员,对一起去的一位“大内”秘书说:“我们能做到今天这样的官职,实在是机遇碰巧的缘故。现在给他们升个一官半职,也犯不着去刁难的嗬。”于是审核一概通过,一个都没有去卡他们。
难能可贵的是,权高位重的裴度,居然还能看破生死。自晋以来,士大夫就迷信命相方术,喜欢服食“五石散”这类补益之药,而裴度却不信这个邪。他常常对人说:“鸡猪鱼蒜,逢着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对生活完全抱着一种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的恢弘态度。
陶潜诗云:“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但死生亦大矣,能不多虑的人,自古以来,真的没有几个。北大的名教授季羡林是可以算一个的。他今年99岁了,有人向他讨教养生之道,想不到季老说的是“三不”,即“不锻炼、不挑食、不嘀咕”。季老说:我并不是反对体育锻炼,而是反对那种“锻炼主义”。每天花两个多小时进行锻炼,每到吃饭便如临大敌,这也不能吃,那也不敢吃。这样刻意地去追求长寿,实际上对身心健康反而不利。养生莫过于养心。文化老人梁漱溟寿臻九五,他的侄女培昭曾向他讨教养生之道。梁说:“我现在身体这样好,全从精神好而来。”“心气很壮,便把身体带着健康起来。”“我非要昭学我,此非昭侄所能学。但要以心(精神)带动身体则是一条不易之理。”“此须于人生有较深较高的认识,而后心境才能超脱旷远。”
但说说容易做到难。梁漱溟抗战时逢敌机轰炸,别人都钻防空洞了,他却照常在庭院里看书,真是炸弹崩于前而不改色。季羡林年轻时留德十年,恰逢“二战”,也是经历了血肉横飞大轰炸考验的。裴度虽为文官,亦曾亲临淮西前线讨伐藩镇叛乱。为此,他还得罪军阀,在上早朝的路上,被他们指派的刺客连砍三剑,刺成重伤。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才能真正地“视死如归”。二战时的英国首相邱吉尔打过硬仗,他说“酒店打烊我就走”,和裴度的“时至则行”,实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