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街头。“危”字写在大多数沿街的楼房上,一条条倾斜而深刻的裂纹,狰狞地爬在墙体上。沿街各式琳琅的招牌下,大多是紧紧关闭着的卷闸门。路上的人很少,偶尔经过一群人,看起来像是匆匆而至的援建者。空地上,依旧扎着大大的帐篷,有人在生煤炉,几只寂寞的鸟在一旁飞飞落落。
差点拿她的出现当成是幻觉。这个38岁的女人,烫着时尚的小波纹发式,穿着精致的金色中袖皮衣、黑色短裙,踩着高跟鞋,在街口摇曳着向我们招手。我心中暗笑,毕竟是浙江女人。
Q:今年“5·12”这天,你会做什么?
A:打算在工地上召开一个有关工程质量的会议。
Q:如果此刻让你许愿,你会许下什么愿望?
A:早点把电站建好,早点开工。
本报记者 何黎 /文 潘良干/摄
记忆:穿越生死
这个来自浙江丽水的靓丽女子,正是地震时身处汶川的少数几名浙商之一——浙丽水电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李旭芬。地震后整整五天,整个四川浙江商会都在为她牵肠挂肚,默默祈祷。“和外界交通通讯都阻隔,他们都以为我遇难了。”
地震发生的当时,李旭芬带着妹妹正在绵篪镇政府与镇长谈事。“我们立即往空旷的马路方向跑,快到公路的时候突然迎面排山倒海似的扑来巨浪,就像我们平时在电影里看到的爆炸后的蘑菇云一样。我们进退两难,我抱着妹妹绝望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发现自己幸存之后,李旭芬便与众人一起开始了救人与排除险情,然后接受镇书记的安排开车带人去了解情况,结果整夜被塌方堵在路上。“雨越下越大,天气越来越冷。我们的车在余震中不断地摇晃,对岸的山上滚落的石头不断地闪起火星,传来轰轰的巨响声。我们更害怕塌方形成堰塞湖,不时地下车去看水涨了没有。那一夜,恐惧如影随行。”
印象更深的是第三天,因为实在太担心电站工地与工人,李旭芬借了一辆自行车,硬着头皮独自上了路。她几乎是连骑带跌,骑不了的地方就用肩扛着车前行。“路上塌方接二连三,不少小车和人都深深地陷在其中,惨不忍睹。”更令人害怕的是进入一条1560米长的隧道时候。“里面漆黑一片。余震来的时候隧道里的声音特别的恐怖,还要当心洞口被埋的风险。这种忐忑的滋味我将永生难忘!”千辛万苦之后,她终于见到了她的工人们,令她十分庆幸的是,虽然工程遭损严重,但除了一名工人遇难外,其余百余工人都安好无恙。她接着上路,一路惊险地到达汶川,在找到跟随她进川的父母亲,一家人抱头痛哭。
第四天,电话突然通了!李旭芬这才知道,在江苏经商的先生早已赶到成都,焦急无比的他,已在徒步往汶川行进,但被堵在塌方处。而女儿就读四年级的江苏扬州新东方外国语学校听说她妈妈在汶川,整整四天来都切断了学校的闭路电视。说起这些,李旭芬泪眼婆娑。
守候:等待花开
李旭芬超乎其纤弱外表的勇敢令人惊诧。而她身上,更有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坚强。
今年,已是她守候在汶川的第五个年头。2004年,经商十余年的她一头扎进汶川做水电,是因为偶然听说这个西部开发项目很有前途。怀着做大事业的梦想,她告别丈夫女儿,毅然进川。然而此去磨难万千,其间,三位当年与她一起进汶川的合作股东都弃她而去,只留下她一个弱女子苦苦坚守,等待着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前后一共投入了三千多万元吧。本来只等着2008年9月水电站可以发电产生效益了,谁知一场地震……”水电站的四千米隧洞横穿两个地震带,幸好隧洞按七级抗震标准建设没有垮塌,但是泥生流带来的次生危害,还是给项目带来极大损失。“我又陆续投入一千多万元用于抢修。今年二月,项目终于重新开工了。我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发电了。”
她不动声色地讲着这一切。我们却在泥石流、抢通道路、次生危害、修复隧洞这些字眼间想见了其中巨大的艰难与困苦。
忍不住问她:“不觉得压力很大么?”她沉默,转过头,望着窗外说:“昨晚又一夜没睡着好。雨那么大,感觉很像地震那晚。心怦怦地跳。”
但她瞬即又恢复了那种温柔的坚强表情:“因为地震,我的人生态度都改变了很多。我明白了在大自然面前,生命最可贵,所以好好活才是最重要的,赚钱是其次。我只想力所能及让自己做得更好。”
地震后,李旭芬的QQ签名改为:“善待自己,展望未来”。